丹阙摸猫的动作一顿,下意识问:“跟我们是否有关?”
“目前无关。”了沉摇头,“不过,她并不打算心甘情愿在此地终老, 再年长些,定会主动外出, 浪迹天涯。”
“……如果我们主动干涉, 会让她的命数更好么?”丹阙试探着问。
“贫僧只会劝施主莫要干涉无关之人的命数。”了沉淡淡道, “蝴蝶振翅,牵一发而动全身,前路难料。”
丹阙眉头微蹙,但还是点头应下。
“早些年, 贫僧也做过类似的事, 且不止一次。”似是觉察出她的不甘心,了沉道,“贫僧一心只想早日引他们出苦海,怎料‘才出虎口, 又入狼窝’, 一次又一次事与愿违。”
她顿了顿,“事后, 他们反来责怪贫僧多管闲事,让他们经受了本不该经受的苦难。”
“他们分明是在推卸责任!”丹阙忍不住道。
“不论如何,他们的命数确实由贫僧插过手,贫僧难辞其咎。”了沉闭上眼,“贫僧知晓施主心善,正因此,才更要劝阻施主,莫要轻易相信人心,更不要轻易对任何人交付真心。”
“这便是你长年隐世而居的缘由么?”丹阙苦笑。
“是,但并非全部。”了沉毫不犹豫地道,“隐居这些年,贫僧也不止一次想过,倘若修为能再高些,是否就能弥补年少时遗憾,于是便静心修炼,暂且不问红尘事。”
“我记得你过去是有师父的,在这些事上,师父应该也指点过你?”丹阙问。
“先师同贫僧一样,生来能看见他人命数。”了沉回忆道,“但先师与贫僧在这些事上时常有分歧,贫僧……亦不服她,虽牢记先师教诲,所作所为依然从心。”
“好个‘从心’。”丹阙笑道,“既然如此,我倒是好奇大师为何要答应梵幽。当真只是顺从命数的安排么?”
即便没有明说,了沉也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她令贫僧欢愉,是不是顺从命数,贫僧也不得而知。”了沉轻声道,“贫僧也不同于真正的佛修,没有太多清规戒律束缚七情六欲,更不曾剃度,既有机会摆在眼前,试一试又何妨?”
“比起佛修,你确实更像个任性而为的世家大小姐。”丹阙瞥了眼她脸上的印迹,“不被束缚,为何又要抛弃自己的本名?”
“寓意太干净,贫僧承受不起。”了沉答,“倒不如自沉于深渊。”
“但梵幽更向往毫无隐瞒的感情。”丹阙提醒道,“你若与她深交,早晚要面对过去。”
“这算过来人的教诲么?”了沉忽问。
丹阙微怔。
她上辈子与轩憬相爱,正是因为从未考虑过彼此的过去,在不知不觉间渐行渐远。
直到这一世,她们才终于搞明白痛苦的根源与彼此的过去不可分割。
因为“过去”意味着身世。
不同的遭遇将影响性格与道德,更会引出不同的选择,让不同的执念深埋于每个人、每只妖心底。
正因从小被教导“无情”,自幼被阴谋算计包围,轩憬在面对爱情的时候不知该如何保护,更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只会把爱人越推越远。
而她恰是另一个极端。
正如上辈子的梵幽所言,峨影山的所有妖都待她好,她怀着最纯粹的善下山,奔赴心上人为自己描绘的美好未来,谁知迎来的却是最深的黑暗,令她无法承受,亦不知不觉深陷绝望。
如果说轩憬是刻意藏起阴暗,只将最好的一面示人,那么前世的她就是完全不信世间竟有这等阴暗。
“……随口一提罢了,大师若觉得有道理,便可听一听。”念及此,丹阙轻叹道。
猫好像察觉到她的低落,蹭起她的手。
“贫僧明白施主的好意。”了沉道,“只是时机未到,再急的感情,也须得讲究一个循序渐进,方能长久。”
这时,不远处传来梵幽的叫好,随后是爽朗的笑声。
“梵幽她,是贫僧不敢轻易触及的日光。”了沉喃喃,“明媚而烈。”
俗话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丹阙至今尚不清楚了沉过去遭遇过什么,又为何要如此定义自己,但既然她这么说了,作为朋友应当先尊重,再慢慢寻契机了解她。
她们就这样并排坐着沉默,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梵幽才和竹芝一前一后回来。
“是个有天赋的好苗子,可惜没能修炼!”梵幽遗憾道,“不过以你的灵根,这个年纪去仙门报道,也还来得及。”
“可我家中尚有双亲和姥姥在,要是去了仙门,就没人养他们了……”竹芝垂着头,小声道。
“没事,未来长着呢!”梵幽忙安慰道,“你就照我说的窍门去练箭,每日感受天地灵气,尤其是草木间的木灵力,有足够的功底在,什么时候开始修行,都来得及的!”
竹芝这才重新有了笑容,再三谢过她,又向帮自己保管背篓的丹阙道了谢:“我得回去了,不知下次要什么时候才能和三位姐姐见面!”
“缘分到了自然会见!”梵幽挥手,“路上慢些走,当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