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不知何时离开了,丹阙再次将灵力渡入轩憬体内,仔仔细细顺着经脉又走了一圈,没发现内伤,只注意到大量水灵力夹杂在轩憬自己的灵力中,遍布五脏六腑。
而正是这些水灵力,相当有效地充当了一个缓冲带,阻止了剑意对内腑的损伤。
这又是一个意外的发现,丹阙立刻拿出空白灵笺,一五一十记录下来。
随后继续控制自己的灵力游走,直到下至丹田处才停。
封印化蛇魔气的纯白锁链不仅粗了一圈,还多了几条,应当是由轩憬新吸收的那些无情剑意凝成,看来她已经完全掌控了这些无情剑意。
检查完内腑,丹阙才去脱那件血衣,从芥子空间取出药瓶,处理起外伤。
她就这么检查了一小会儿,轩憬身底下的白褥子便染上不少血,原本无异味的房间里也弥漫起血腥气。
丹阙倒是习以为常,也不嫌气味难闻,不紧不慢地上着药。
睡梦中的轩憬仿佛才知道疼似的,水灵力裹着药粉刚抹上她的伤口,她就倒抽一口凉气,继而含混不清地呜咽着,甚至开始呼唤她。
起先是“师尊”,后来是“丹阙”,再之后,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声接着一声唤“丹阙”。
丹阙安静地看着她,伴着这些混乱的梦呓,继续上药。
同样的情况,若放在半个月前让她见着了,是解气,她还会在心里嘲讽这人活该,净爱逞能,现下却说不清楚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怨恨积攒多了,她一面记着甜蜜的那段时日,一面又在淡忘那些相爱时的点点滴滴。
以至于最后情绪爆发时,零碎而短暂的甜蜜彻底被铺天盖地的怨恨遮掩,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而她也因此心灰意冷,完完全全记恨上了轩憬。
可现在她们得以重新来过,而轩憬也在想方设法补救和改正,哪怕她不止一次觉得“晚了”,心底的那一丝不甘仍会挣扎着蠢动起来。
更何况,上一世她也有疏忽的地方——未曾过问轩憬的身世,也未曾深究过轩憬对她的感情。
她们都是第一次有了心悦之人,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想努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对方看,也因此藏尽内心的怨恨与渴望。
梵幽那番话说得没错,她到底不是个会狠心的妖,不然上辈子就该冷眼旁观魔君一箭射死轩憬,然后拍手称快。
但她不甘归不甘,还是不打算和轩憬再一次发展师徒之外的关系。
一来,如今的轩憬尚不够资格,二来灾年之事才刚开了个头,解决此事远比谈情说爱重要得多,她既知未来,实在没什么兴致将时间空耗在感情上。
现下她与轩憬和解,也是想要借此将轩憬从上一世的泥潭里拽出来,放到她该去的位置上,让她得以静下心来做帝君应做的事。
念及此,丹阙停下手中动作,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瞧,她竟还在下意识编理由提醒自己呢。
越是纠结的时候,就越不能细想相关事,不然要将自己绕进死胡同。
意识到这点后,她立刻放空大脑,口中念诵静心咒,直到将杂念散得差不多了,再继续面对轩憬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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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后,轩憬才苏醒。
倒也并非伤势过重,而是丹阙的安眠药太烈,她的体质确实抗毒,可不知怎的就抵抗不了这种药。
只不过,她一恢复意识,就嗅到一股埋在记忆深处、异常久远的香气。
——母亲身上的……味道?
轩憬心中一惊,立刻睁开眼。
四周是相当陌生的环境,唯有坐在案前的那人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她看到丹阙手边的香炉内升着袅袅白烟,先是茫然,而后忽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忍不住低唤:“丹阙?”
“叫师尊。”丹阙头也不回。
轩憬乖乖改口,又问:“这里是不是……是不是我母后的旧居?”
她这一世才知,自己的生母出身于挽澜宗,与现任宗主是亲姐妹,既然如此,宗内应当有母后入宫前的住处。
“你怎么知道?”丹阙讶然回头。
“气味。”轩憬盯着那香炉,解释,“我还能依稀想得起母后惯用的熏香,但无论如何都配不出来同样的味道。”
“那是因为少了一种只长在挽澜郡的香料。”丹阙起身向她走来,坐在早就放于床前的椅子上,“你若喜欢,可以向宗主多要点,我配给你。”
轩憬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意砸得有些懵,回过神后短暂思考了一下,觉得丹阙此话并无讽刺之意,是真心想这么做,才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小心翼翼地行礼道谢:“多谢师尊成全!”
这么一动,她只觉浑身伤口又开始痛,不禁皱了一下眉头,但马上就一声不吭地躺回去。
“疼吗?”丹阙忽问。
轩憬一怔,下意识答:“不疼……”
“不疼你皱什么眉头?”丹阙对上她的眼睛,“很久以前我就想说了,你总这样,会让我很难办。”
轩憬一听便知她在说什么,可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得投去为难的目光:“徒儿愚钝,还请师尊讲得再明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