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和津水众多的妖怪们一起住在白玉京中,含章则来去自如,抬脚一迈出金门桥,就是人间的津水河畔了。
原本建木化成的小院子也渐渐被建木长出的新枝所覆盖,原本这棵通天的神木早已枯死,如今借住龙君的甘露,竟也复苏,只几个月,又再次枝蔓茂盛了。
建木一直抽枝生长,渐渐结成绿荫浓密的桥梁,联结着金门桥与人间,叫含章每次都能顺顺利利的下来。
一切都安顿妥当,含章也渐渐从这剧烈到让人恍惚的欣喜重聚中缓过神来,安逸却也会有点患得患失。
他正趴在李孟津的胸膛上睡觉,两人紧紧的贴着,正是春睡的好时刻,迷迷糊糊的躺在玲珑塔顶层的凉亭里。
却忽然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眼前的人,只以为又是自己在做梦,心中惊悸的不得了。
李孟津睁眼一看,怀里的人又是一脸泪痕惊惶的醒来,心里就难受的很,丝丝缕缕的酸涩。他只能抱着含章,亲着他的头发,一遍又一便的安慰。
含章眨着眼睛,抿着嘴唇,要用双手把人从头到尾都默默的摸一遍才安心。
这样的含章叫李孟津心疼的厉害,索性,就打算带着孩子一起,到人间去走走,给含章散散心,放松一下心情,也应该上门去拜见岳家一趟。
毕竟自己回来的事情,苏府应该还不知道,这一回正好带着含章回门,叫苏家放心。
于是,准备了好些节礼,两人就这么带着丹儿,从白玉京,直奔琼林镇。
正值新春,四处都是一片喜气,辞旧迎新,这个热闹的人间小镇总是这样生机勃勃的。
丹儿长到这么大,还没见过炮仗,一时间这些“噼里啪啦”连续不断的响声,倒是叫他瞧的瞪圆了一双眼睛,身上兀的长出些细密又灿烂的龙鳞来,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旁的什么。
含章只觉得孩儿真可爱,可不要叫炮声吓坏了才好,赶紧伸手去给捂耳朵。
李孟津一看,摇了摇头,这个长的和章儿一样可爱的小儿子平日不出声,乖乖巧巧的,他一开始觉得性格也是同障章儿一样的。
直到相处了些日子,被坑过不少遍之后,才醒悟,自己实在是有些走眼了,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他这是与章儿生了个不世出的小魔头出来。
小孩儿对他含章爹爹很是千依百顺,在他面前就是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但只要含章不在眼前,这小子顿时就是一抹脸,腰板一直,变了一副模样。
白玉京里的水族已经叫他祸害了个遍,宫殿都被他吐出的火焰烧了两遍,最后实在无趣,就来这个龙王父亲身上捋老虎须。
他趁李孟津抱着含章睡觉,怕吵醒含章不敢有大动作的时候,叫他这个父亲眼睁睁的看着他拿着五花八门的涂料,什么墨鱼妖怪的墨汁子,珊瑚虫的七彩粘液等等,将龙王的一张俊脸涂了个花花。
涂完还不罢休,他直接扔开笔,窝着小身子,钻钻拱拱的直接挤进被窝里,隔在李孟津和含章中间,伸出脚一蹬龙王老爹,再转头,美美的抱着含章爹爹睡觉。
含章是抱惯了丹儿睡觉的,于是也下意识的把孩子搂在怀里,安安稳稳的睡了。
只留龙王大人,被踹出了被窝,滴着一脸花花绿绿的墨汁子,无语的看着小崽子得逞之后,嬉笑时呲出的一排小白牙。
此刻见含章给丹儿捂耳朵,心里就有些感慨,他这儿子是天地间最后一只先天灵兽,如今又在劫中化身成功,莫说是人间这几个小小的炮竹,就是天劫再临,丹儿这一身铜皮铁骨,也自是不怕的。
可是在含章的眼中,再厉害的丹儿,也是他那个少言寡语的乖儿子,需要爹爹保护。
李孟津看着眼前的妻儿,不由的暖暖的笑了。
他除此之外,也别无所求。
于是含章就觉得手中一轻,丹儿便被李孟津抱过去了,含章笑着松开手,又伸展了一番有些酸累的胳膊。
丹儿近来想是因为在白玉京中灵气充足的缘故,身量长的很快,如今他自己抱着,都有些吃力了。倒是李孟津,他双臂健阔,一揽就叫丹儿稳稳的坐在他的右臂上。
丹儿坐在李孟津的胳膊上,其实要更舒服些,只是不甘心离开含章,就抱着手噘嘴。
李孟津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小脑瓜,而后亲昵的弹了一下,悄悄对他说。
“你爹爹手臂都酸了,再不老实,就想想你干的那些丰功伟绩吧。”
丹儿一愣,而后便气鼓鼓的回头趴在李孟津的肩上,伸着小尖牙去啃他爹这身挑选了好久的人间文士衣袍,肩膀上都被啃掉线了。
原来是这个龙王大人实在是法力广大,他自己捣蛋的那些事,竟全被记录在一个琉璃水球之中。
那日丹儿数不清第几次,在睡前把含章从龙王大人锦绣辉煌的卧房中诓走后,李孟津便一言不发的,拿出了那只琉璃水球。
丹儿一看,里边一幕幕的,全是他自己那副娇悍的嘴脸。
“……”
于是,含章刚要去小孩的房间和他一起睡,就见原本拉着自己的丹儿脚步一顿,惊讶又不可思议的看着身后的李孟津。
含章刚要问,就见丹儿一抬头,果决的瞧了自己一眼后,便迈着坚定的步伐,拉着自己走到了李孟津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