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就在这样万物向荣的时节里,一身红衣喜服的坐在光华流转的花轿中,被九条蛟五前四后的护送着,从人间琼林镇,飘飘摇摇的飞腾进浩渺云海中。
李孟津骑着驺吾,一身的大红喜服,昂扬的引领着正不断吐纳雨雾,拉着轿子的九条蛟。
一入了云海,远离了人间之后,便有大批大批的妖怪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没一会儿,花轿之后就成群结队的跟上一群大大小小的妖怪。
他们一个个从自己的山穴洞府中出来,此刻都有说有笑,成帮结队的,但也不空手,爪子上提着各式各样的礼物,或是一截珍藏已久,舍不得吃的蚯蚓干,或是一捧今晨刚刚收集好的上等露水。
妖怪们和人不一样,金银是粪土,心意最难得。
刚行过短短一途,迎面便飞来无数津水中的妖怪,他们脚踏祥云,浑身瑞气。看到这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后,便先行礼,而后欣然归入这队伍中。
津水中的妖怪准备的更是齐全,没一会儿,还在轿子里紧张的含章,就听见外边忽然响起些吹吹打打的喜乐。
含章好奇,他“咦”了一声,心里觉得很新鲜,难道妖怪还会奏乐不成?
于是,他便掀起了车帘往外一瞧,好巧不巧,其中那个吹笙的妖怪就站在他轿子窗下,且他还认识,含章惊讶的指着那妖怪,“小娃娃鱼!”
只见那个原本平日里粉□□白的小娃娃鱼,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努力吹笙的缘故,此刻憋的浑身通红,两个腮帮子那叫一个鼓溜溜!
小公子这一叫名字,娃娃鱼顿时泄了气,一露气,笙的音调就拐了个弯,“呜噜”一声哑炮了。
娃娃鱼“诶呀”一声直跺脚,“公子,这东西难吹的紧,你莫要扰乱我么。”
他好不容易抢了这个差事,生生练了好几个月,万万不要办砸了。
含章看小娃娃鱼急的直跺脚,便笑着说,“你把中指和无名指插进声苗里再吹着试试。”
娃娃鱼平日最听含章的话,此刻下意识稀里糊涂的照办,而后再用力吹,果然,声音稳多了。
小家伙高兴的很,于是更加蹦蹦跳跳的朝着含章,手舞足蹈、摇头晃脑的吹笙,样子很可爱。
含章再往别处瞧,就见围在他周围的小妖怪们,真是样样齐全,真能凑出个鼓乐班来。
有敲鼓的,击缶的,拨弄箜篌的,最响亮的则是一只大青蛙,他竟能边呱唧呱唧的叫,还能边吹喇叭,真真是两不耽误,好一张大嘴!
一众妖怪就这样喜气洋洋的敲锣打鼓,脚下踩着各种颜色的小云朵,飞腾旋转、嬉嬉闹闹的围在含章的轿边。
含章很少见这样热闹的景象,更何况,这些费尽心思学人间乐器的小妖怪们,也是为了自己呢。
往下看,是层层叠叠的流云,亦或是流云间隙处隐约得见的山峦河川,往上看,晴空万里,九月的阳光金灿灿的笼着云海。
含章正趴在轿子的窗棂,出神的看着。
但没多久,就见那一身红袍的男人,骑着威猛的大老虎,从他看不见的队伍前,渐渐靠近了自己的轿窗边。
只是两人谁也不说话,就看着对方笑。
含章趴在床边,拄着下巴,看着在金色云层映衬下,浑身仿佛泛着绒光的男人。
他觉得这一切美好的仿佛一场梦。
谁又能料到,当初廊下一截灰,竟引来如今万妖相送的一场缘分呢。
男人伸出手,温暖的轻轻摸了摸含章红彤彤的脸颊。
“人间不是要拜堂的么,想了许久,我无父母,唯有天地,可堪一拜。”
李孟津话音刚落,成亲的队伍就渐渐降下了云头,稳稳的落在一处高高的山巅之上。
含章小声的问了一句,“到了?”
而后就听四周的鼓乐声一停,李孟津也不在窗边了,没一会儿,自己的轿帘被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掀开。
轿中瞬间明亮起来,含章逆着光,看着李孟津深沉沉的眉眼。
“娘子,下轿了。”
含章一听这称呼,刚要伸出去的手顿时缩了回来,他可太不好意思了!
磕磕巴巴半天,“要不,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李孟津没说话,反而躬身探入轿子里,一把将含章拦腰抱起,直接扛出了轿子。
含章惊呼一声,就听四周一阵喧闹的叫好声,抬眼一瞧,一群妖怪围在左右,兴高采烈的看他们的大人与公子成亲。
小公子搂着李孟津的脖子局促了一会儿,但不久就释然了。
四周都是妖怪,这里没有什么礼教束缚,大家高兴就好,有什么好害羞的,毕竟,这,孩子都有了……
再说,其实他自己心里也美得不行,手都有点抖。
索性,含章腰身往后一挪,直接从李孟津的肩膀,蹭进了人家的怀里,双腿一张,登时稳稳的攀住了男人的腰。
李孟津转手托住含章,而后朗声一笑,带着人到了山的最高处。
含章眼见雾气散开,轻轻润润的水汽萦绕着鼻尖,从高高的山巅之处,往下看去,是一望无际的海面。
烟岚云岫之下,水波浩渺,浮光跃金。
一阵阵浪涛声气贯长虹,如同龙吟一般。
他被男人放了下来,两人并着肩,面朝滔滔的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