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君又想起那夜小公子哭着说“你们都一个样”时的表情,心里有事一紧。
于是,索性,龙君也不管驺吾委委屈屈,磨磨蹭蹭的这个劲儿,直接拎起花斑大老虎的后颈皮,抬手就携风带雨的把驺吾扔了回去。
驺吾只觉天地一晃,浑浑噩噩间就被他家龙君大人扔出了老远,再一抬头看,已经是回琼林镇的路了。
于是驺吾叹了口气,扇动翅膀停住脚步,找了个水潭,变作人身,又照着水面捋了捋头发与衣襟,仔仔细细的都打点了一番,这才下了决心回琼林镇去。
心中还想,“大人既暂且用不上我,那我就回去看一眼新娘子,要是相配便罢,若不相配,老子就抢了新郎,带回津水边的石头洞里去!”
只是相不相配的标准,也许就只有这只大老虎自己知道了。
李孟津送走了驺吾后,本想再去看看含章,但思虑再三,又作罢了。
那夜仿佛吓着他了,叫他哭得很伤心,暂且,暂且缓一缓吧。
他正愣神想着含章,但在收拾一地尸体的妖怪手下看来,他们大人衣襟飘扬,立于高塔,真真是真龙风采!
只是此时却忽然平地起了一阵阴风,卷起一地的残存的妖气与瓦灰。
李孟津忽然回神,而后猛地抬头一看月色,他虽然因果双目不全,但感知还在,今夜的月色有异,笼着一层不祥的血云,天边的紫微星也暗淡无光,隐隐有坠落之势。
忽然天象变化,这是人间帝王有劫的征兆。
对于他们这些活了几千年的妖怪来说,人间改朝换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与他们也没什么相干。
但只有一点,不能有妖物窃取人间国运,扰乱世间因果循环。
正在此时,上京西城的皇宫中已经,霎时间妖气冲天,空中黑云笼罩。
这不仅惊动了上京中的各路妖怪,甚至连这附近的和尚道士也匆匆往皇宫赶去,他们都挂了一身的法器,打算去除魔卫道,守卫人间天子。
李孟津抬头看了一眼,便挥手烧了眼前一地的人皮傀儡,随后朝几个大妖吩咐.
“你们去守卫公子,不容有失。”
几个津水来的妖怪正色领命,而后施法往傅府飞去。
李孟津而后也御空而行,化作一只巨龙,往人间的皇宫去了。
——
含章睡得并不踏实,感觉浑身都累得慌,但仿佛被魇住了一般,就连手指都动不了。
耳边嘈嘈杂杂,到处都是鬼哭狼嚎的,不知怎么了,他只觉得热,像烈火焚身一般的热。
一时间,自己又仿佛在飞,胁下生双翼,扶摇到山顶。
他好似长着一双遮天蔽日的巨大青羽翅膀,盘旋在一座金光曜曜的高山上,但侧头一看,双翅上却都是烈焰,他正在被烈火灼烧,疼痛难忍,继而怒撞在金山之上,只是被活焚的痛苦却并没有消失。
昏昏沉沉间,直到他听到有人叫公子。
“公子醒来,公子醒来!”
自己叫什么?公子是谁?他心想,我不是公子,我是,我是……
我是谁?想不起来了。
我是谁!
几个津水的妖怪来到含章身边本是来保护他的,但他们早先被龙君下了禁令,最好不要在公子面前使用法术,公子体质特殊。
所以几个妖怪便想着缩小身躯,化作原形,进屋来找个什么茶壶水盆的先呆一呆,在陆地上呆久了,身上干巴巴的不舒服。
谁知道刚潜进含章的房中,就见公子的那颗人参娃娃蹲在床头,正伸着一双胖手在推含章,叫他醒来。
只是公子仿佛是正在做什么噩梦,别说醒过来了,甚至浑身还隐隐冒着些青光。
人身娃娃认识这几个津水中的管事,知道肯定是龙君大人派来保护公子的,于是他赶紧朝就几个妖怪喊。
“快,快去找大人,公子他,不是,主人他,好像要醒!”
妖怪们赶紧派出一个脚程快的去找已经往皇宫去的龙君,剩下几个则竭力施展法力,压制含章身上的青光。
但他们不知道,那个妖怪刚出了傅府,就被一团黑气偷袭,落下云头。
而此刻这几个妖怪也顾不得什么禁令了,眼见这青光炽烈,再不压制,公子他肉体凡胎的,怕是要遭!
可那青光虽然微弱,但也不是他们几个能抗衡的,几个妖怪不过施法一会儿,就被烤的干干巴巴,最后无奈,只得迅速的扎进门口的洗脸盆里,边吸水,边焦心的观察。
忽而含章身上的青光大盛,昏沉的痛呼出声。
就在这紧要关头,他后颈处忽然迸发出精纯的龙气,一个巨大的金色篆字从含章身上浮现出来,与青光纠缠在一起。
在含章枕边的小人参受不住这样的威压,被打出了老远,就连门口装着干巴巴大妖怪的洗脸盆都掀翻了,几个妖怪轻飘飘的,被撞出了老远。
好一阵,金印才勉强的压住青光,两股力量仿佛都疲惫了,兀自收回含章的身体内,暂时偃旗息鼓,变得悄无声息。
几个妖怪刚松了一口气,就忽然觉得眼前一暗,整个傅府忽然起了黑气,大妖们大惊,拼命想朝含章扑过去护住。
可他们谁也没料到,这个傅府却像是活了过来,其中一个津水妖怪迅速升空,往下一看,顿时觉得完了,这回他们几个是拼了命也护不住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