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只不劈“人”,他们本应化龙的津水君,怕是长了人心了,要遭。
而蹲在地上的驺吾,也是知晓的,此刻他也是愁容满面。
那日在万妖域中,他被往日的狐朋狗友逮住,而后就喝多了,等他醉醺醺的醒来,大人就已经带着自己站在山上,送小公子出青要山了。
而后,他就看到了让他浑身都炸毛又终生难忘的一幕,他们大人的龙目中,流出了“人”眼泪。
那里可不是装眼泪的地方,那可是万物因果,天地灵泉之眼!
驺吾吓的腿软,跪在了地上。
龙君泪还未干,青要山便也淅淅沥沥的下起雨。
这是灵泽之气,能滋养万物。
武罗神与一众青要山的妖怪欣喜若狂的接着雨水,他们跪在地上,臣服又感激。
不论是因为什么,有了这一场雨,青要山在这灵气枯竭,恶妖遍地的末法时期,得了场大造化。
驺吾注视着他们龙君,心里五味杂陈,他忽然想起了琼林镇的张屠户,那人前几天有人上门给他说亲,驺吾趁着夜色去看了那家姑娘,挺好的,有福之相。
不知道他答应了没有。
人间成亲,自己是不是要送礼呢?
于是想着想着,驺吾就和他的主人一样,萎靡了,倚着山,看着月亮,不说话。
即便如此,也没消停一会儿。
初夏的夜风一吹,驺吾鼻子灵敏的闻到一股血味儿,这味道?这味道!他猛然站了起来,奔向李孟津那处高山之上。
可是他被盘绕的龙气拦住了,没法接近。
所以他没看到,他们大人不知何时化出了一只龙爪,没有别人,也不是迎敌,龙君一手扯着衣襟,一手将锋利的爪尖扣向脖颈。
只听一声极其痛苦的嘶吼,驺吾鼻子里的血味儿就更重了。
高山上的龙君,趁着月光明亮,他一手拔掉了自己的逆鳞,颈下登时血肉模糊,金色的血流出来,滴在山岚之上,又化作浓浓的灵气,回归了津水。
李孟津疼的披头散发,满脸恶相,他拿着手中的这片逆鳞,要伸手捏碎,但没能成,逆鳞太过锋利,甚至还刮伤了自己的手掌。
他剧烈的喘息着,而后失力的倚在山壁上。
耳边的哭声渐渐小了,最后消失不见,李孟津捂着自己心脏的位置,看着天上明亮的月亮。
他忽而笑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晴朗的星空,与明亮的月光了。
驺吾只能在山下瞎转圈,又上不去,他也没办法,能怎么办呢?
想必他们大人是不想认的吧,苦修几千年,和天命抗争了几千年,好不容易能与龙门一较高下,为被天道死死困住的妖灵们寻一条出路,为自己寻一条出路,结果,阴差阳错,如今生了颗人心,还怎么化龙呢?
没听说过人能跃龙门的。
龙君出津水,又有一番大动作,小人参躲在草丛里小心翼翼的观察,直到看那龙君没有再回水中的意思了,红肚兜的小娃娃才松了一口气,他趁着没人注意他,便摘了一段水草披在身上,继而化作人参原形,“滋溜”一下钻进土里,往津水的水底去了。
他一定得找到画眉鸟,等事情解决了,寻回了主人烧尽身躯化作的纯青琉璃珠,送回金刚轮山之后。
他,他就回去找公子吧。
小人参想完结了自己的使命,就呆在含章身边。
他尚且为自己狡辩,可不是他贪图人间,毕竟,他可是那个苏府的半个身家呢。
此时周围的泥土和着水,有点凉,叫他无比怀念小公子房中书架上那个白玉匣子,小人参抹了抹脸,更加速往水下去了。
——
苏府,小公子卧房里的书案上,研好的墨水已经干了。
傅彩生的信依旧摆在上边,但却没写回信。
含章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哭着哭着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还是有梦。
梦中自己有点累,周围黑暗一片,挺吓人的,但是他又走不动。
含章心里还没有难过完,索性自暴自弃,也不起来了,暗就暗,黑就黑吧,还能怎么地。
只是迷迷糊糊的坐了一会儿,他就觉得,脖颈后边,好像东西喘气,开始还挺远,如今,越来越近,就好像已经贴着自己的后颈了。
含章真的不想动,他也下意识知道这是梦,于是歪着脑袋,爱咋咋地。
可是那气息真的有点强,呼吸之间,自己的头发都被吹得飞飞扬扬,弄的脸痒痒。
含章却没害怕,他胆子并不大,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没害怕,仿佛潜意识就知道自己不会受伤害,并且很安全。
于是他索性在黑暗中回身,伸手去往前摸,他边摸,还边清了清嗓子,只是因为哭过之后,嗓音有些哑。
“什么东西?怎么在我的梦里呢。”
正说着,他那双细嫩的手就摸到了那“东西”。
像一堵墙!梆硬,又麻麻赖赖的,有的地方还挺光滑,闻着点水汽的香味。
摸了好半天,那东西喘了口气,含章的头发又被吹了起来。含章这才明白,于是点了点头。
“哦?这是个大鼻孔!”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好巨大!呼吸温温热热的,还有香气。
含章自己揉了揉眼睛,但依旧看不见,于是就埋怨,“好黑啊,怎么这样黑,我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