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就像回到了最早的从前,就像他从没有结交这一池子的妖怪,从没有与那位龙君相遇,没有携手同游,没有醉卧小舟,没有,在幽暗水底的亲吻。
小公子就在花池边,呆呆的从白天坐到黑夜。
胥见心以为含章放弃了。毕竟,昨夜都那样了,龙君震慑天地的恶相,他都看着害怕,更别说区区一个久病卧床的娇贵小公子了。
就在他想好了一番说辞,而后开了门,想与含章说一说修道之事的时候,却见原本坐在池边的小公子忽然回头看向自己。
他眼神坚定,在黑夜中泛着微微的清光,有点狠绝的样子。
胥见心差点被那样的一双眼睛闪了神,他心中忽然泛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那一身单薄的小公子清凌凌的望向自己,并不是询问,而是非常肯定的说了一句话。
“我不甘心,我得去找他。”
……
胥见心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到了嘴边的说辞登时无用了。
“呃,我可不知道人家在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说完,胥见心别开了头,不去看那双眼睛。
可是没等胥见心再说什么反驳,含章却一声不吭的,直接站起身,走到胥见心面前,撩起袍子就要跪。
胥见心登时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把抿着嘴一脸倔样的含章拽了起来。
“你,你你可不要这样!”
他可受不起这家伙的一拜,苏家那些在清明节炸得冒烟的祖坟,就是前车之鉴……
最后,胥见心还是答应了,无他,小公子眼中的执念太深了,日后若有万一,岂不是无法化解。
索性,赶在这一回,成就成,不成就趁早撇下这份心思,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他下山遇见苏含章一回,也算是缘法。
当夜,月至中天,灵气最浓的时候,胥见心叫含章屏退了院中的所有人,两人在院中摆了一桌子的符咒,最中间的,就是那张含章曾经垂涎不已,用敖稷精血伴着上好朱砂绘制的镇水符。
曾经含章觉得这张纸很香,非常想吃了这个东西,可现在再看起来,只觉得是普普通通的一张纸而已,还略微有点海腥味,一点也不香了。
胥见心咬了手指,将指尖的精血化尽酒盅,而后运气,手中结印,将酒水洒进符咒上画着的咒阵中,又驱动镇水符,提出了里头蛟龙的一点精气。
“去!”
胥见心一声爆喝,含章只见那些和着血的酒水,在阵中到处逃跑,又转来转去,最后胥见心恼怒的啧了一声,又滴进一滴血后,酒水才渐渐凝聚成了一条蛟的形状,悬浮在阵中。
胥见心甩了甩疼的嘶啦啦的手指,皱着眉朝阵中的水蛟翻白眼。
“说话!”
水蛟一听胥见心的声音,反而一顿,他抬头,四处瞧,肉眼可见的很是疑惑。
“奇怪,我怎么听到那个破落户的声音了。”
胥道长直咬牙,“没错,就是我这个破落户,找你有事,问你什么就说,不然,哼哼,我叫你知道知道破落户的厉害。”
两人一来一回,对面的蛟才明白怎么回事,而后晃着角,叹了口气。
那两张双生通幽的符咒,连着胥见心和敖稷,胥见心之前是手边没有上好的符咒,又没有敖稷的精血,所以在东海毒洞的时候,也用不出来,而今万事俱备,他便头一回使用了只有在书本上看过的召唤术。
“你不是跟着龙君飞走了么,追上了么,现在在哪呢?”
胥见心问,敖稷却没回答,他迟疑了一会儿,“你问这个干什么,一个道士,还要探听龙君踪迹。”
胥见心冷笑一声,他还记着刚才被说破落户的仇呢,于是转身拿来一只烛台,点着了火,融了火心下的蜡油,就狞笑的往水蛟的身上滴。
水蛟被烫的直甩尾巴,敖稷也没想到,水蛟感受到的烫意,自己本体实在是放大了好多倍来体会。
“你这妖道!”
敖稷的化蛇毒还没有清,龙君是将那枚风干的化蛇胆给了他,但怎么制药,还得他自己来。而且,在他出来之前,已经把那枚蛇胆给了胥见心,胥见心说要帮他做药来着。
虽然两人这时候来回吵骂又相互威胁,但胥见心也没拿化蛇胆制药的事情说嘴,他下意识绕过了敖稷这个最紧要的把柄与弱点。
可敖稷油盐不进,死活也不开口,气得胥见心直跺脚。
最后,在边上的含章实在看不下去了,在胥见心回身拿更厉害的东西折磨水蛟的时候,他站到了符阵前头,看着眼前精妙的法术,含章却很平静,他对着水蛟开口。
“是大太子么,我是苏含章,是我要找龙君的,胥道长只是帮忙而已。”
对面还在游动着甩开蜡油的水蛟听到含章的声音,却忽然不动了。
看得出他思考了很久。
最后,在胥见心拿着剪刀回到咒阵中的时候,阵中悬浮不动的水蛟忽然开口说话。
“青要山,万妖域,这里的妖有的食人,你们要小心些。”
说完,镇水符中的精血耗尽,水蛟也就散了,酒水落进阵中,咒阵被打湿后,就自动的解开。
含章听完,转身就进屋收拾东西,胥见心看着一言不发的小公子,叹了口气。
而那边刚刚泄露了龙君位置的敖稷,此刻正穿着一身蛟族太子的华袍,坐在一处奢华的酒宴上,他四周到处是纵欲的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