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津听完则摆手,示意过去种种不必再提,但老龟却叹了一口气,继续的讲。
“老龟说这些,一是感念大人的恩德,二是回溯您成龙的不易。您与追求化身成人去修行的普通妖族不同,以大人的出身,是不需要入世的,就算是作为万物之灵的人族,也不见得有您这样统掌因果的能力。”
李孟津就这样听着,什么也没说。
而后老龟却话锋一转,“人以三魂七魄降生,又最终迷在七情六欲之中,老龟我这一辈子也见过了不少妖灵被人世所迷,最终没几个有好下场。”
老龟看着龙君在水中幽暗的光线之下,也依旧英俊的惊心动魄的脸。
“所谓人的情爱,大抵也不过是些色相□□,且人心易变,又不能长久,若妖灵因此放弃了千百年的苦修,这才是最不值当的事情。”
李孟津听到这里,脑海中却不由的想起那山魈以魂魄织就的梦境,他被投进山魈的体内,看着因为见了妖怪的丑陋原形而落荒而逃的那位公子,仿佛那一刻他真的成了山魈,锥心之痛不过如此。
他因此才暴怒,难堪,伤心,又涌出强烈而暴戾的占有欲,梦中就如同他揽镜自照。
老龟看着面色沉沉的龙君,他渐渐的身体放松,又重新卧在了珊瑚礁上。
“今日只当是老龟我多嘴多舌,大人听听也就罢了。”
可李孟津却转身而去,站在津水河面久久不语。
每每想起那个小公子,咽喉之下的逆鳞都又痛又痒,难以安歇。
可此时的小公子,却没有时间悲春伤秋,今日是寒食节,是他人生中头一次去扫墓祭祖,这过程堪称一塌糊涂,让人不忍回想……
苏家父子三人外带一个胥见心,整整叠了两个时辰,才叠好用来拜祭先祖的纸钱与元宝,并备好了添坟土的工具。出发前,又因要寒食,而吃了一肚子的冷餐,很是寒胃。
往年因为含章病重,便也都免了这样的习俗,所以这一回,就是他的头一遭了。
苏家的祖坟距离琼林镇并不近,因为是祭祖,一路上又不好乘车骑马,含章便只能跟着大哥和爹爹,咬着牙往山上走,累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爹,爹,咱家的祖坟怎么这么远。”
苏员外顶着大肚子也不轻松,“原本是就埋在镇外咱们自家的田亩里,后来你爷爷那一辈的人发迹了,就找了风水先生,寻了一处宝地,重新埋骨。”
苏员外边说边喘,“其他都挺好,就,就是有点远。”
胥见心倒是挺轻松的,他一路看着来来往往去拜祭祖先的百姓,有拖家带口的,也有失意落寞的,人生百态,倒也精彩。
含章看他爹说话实在是累得慌,就不再多问,反而转头看着身边的胥见心,还有沉着一张脸,远远跟着他们一家人的蛟族大太子敖稷。
含章走到胥见心身边,小声的问,“我家祭祖,你俩跟来干什么?不会是想挖坟吧。”
看着身后那个一脸不愿意的大蛟妖,含章无语。
他也是在出门的时候才知道,家里不仅住了一个假道士胥见心,就连那个大太子也住在他院子的隔壁。
胥见心笑着连连摆手,“唉,这不是养伤吗,白玉京不知怎么的封上了,那条蛟眼下又虚的很,飞不回东海去,所以就只能借宿在公子家了呗,别说,你大哥可欢迎他了,还打听敖稷有没有处去,好像是要给他介绍一个兄弟呢。”
含章叹气,他有空可得问问,大哥到底和什么人来往,怎么看着也像是在帮山大王招人呢!
胥见心看着含章累的不行,就欠欠的倒着走在含章前面,还舔着脸到含章眼前。
“咱们也算患难与共嘛,朋友的祖宗就是我的祖宗,哪有不拜之理啊。”
含章哼了一声直翻白眼,“我祖宗可受不起道长的拜见。”
胥见心假模假样的推说,“哪里哪里,苏家能生出公子这样的玲珑人,那必是祖坟冒青烟的功德啊,受得起受得起。”
含章心中只能默念,“祖宗啊祖宗,不是我不孝顺,今日不仅我来祭拜,还带了一个道士,又多出一条蛟来,想来你们也没见过蛟妖,今日便给您们瞧个新鲜,万万不要怪罪于我啊。”
胥见心见含章嘴上嘟嘟囔囔的念念有词,就笑着,“公子累不累,我背你一段路吧。”
含章闻言,几步跳过去就要踩前边胥见心的脚,谁叫他总在自己眼前讨人嫌!
可是这么一闹,他更累了,更觉得走不动。
苏大哥回头,叫小弟不要对道长无理,只是到底心疼含章,看他累了,就一言不发的蹲在地上,等着含章上到自己背上,好背他走一段。
含章看着大哥的后背,又看着旁边笑得贱兮兮的胥见心,有些羞恼。
但是实在是太累了,于是吁了一口气,老老实实的扒住了大哥的后背。
苏大哥体格也很好,他一下就直起身,背着弟弟往前走,健步如飞的去赶苏老爹。
含章歇了一口气,而后悠闲的晃着小腿,不去理会嘻嘻哈哈的胥见心。
怎么着,我自己的大哥,背一背怎么啦!
谁知道,到了祖坟处也只是开始。
苏家后迁的坟埋在一处明秀的小山上,胥见心站在山顶四处打量,他也算精通风水,都觉得这个地方好,虽没有大富大贵,但也能保子孙平平安安,顺顺遂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