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回,他竟不能定心作壁上观,反而陷进了山魈的七情六欲之中。
千年来,这是第一次。
只因梦中模糊,他下意识的把那个看不清面目的公子,当做是含章,明知是个假借的梦,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
方寸大乱,怒火中烧。
所以这才在龙魂彻底失控之前,破出梦中,而后他抓住的那一股顺着龙珠子而来的执念之气,腾身飞出白玉京,直奔罪魁祸首。
手中抓着那股气,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这不像是什么妖鬼怨气,倒是纯净的很,像是山灵之物死后剩余的魂气与执念。
不管是什么,这气也是从含章身上来的,李孟津打算干净的了结掉。
倏忽之间,龙君息云落地,下落之地是一处山坡的阴面,这里潮湿又腥臭,到处是老树古藤盘根错节,简直阴暗的不见天日。
大雨穿过树冠渗透进湿软的地里,只有些细碎的雨打枯叶声。
李孟津双足根本不落在这片地上,而是踏着水雾,径直往暗林的深处走。
霸道的龙息蔓延。
转眼间,树后,就突兀的出现一处宅子,像是书香门第,与这深山格格不入,看着倒是与他适才梦中那鲜血淋漓的张府一模一样。
李孟津冷哼一声,“装神弄鬼!”
而后,他抬起手便是一道罡风,这道罡风就如钢刀一般刮过去,只“嘶啦啦”的几下,眼前这座不知迷惑了多少山中行人的阴府,眨眼间便被融了大半。
此处躲藏的魔物像是也着了急,阴风刮起,仅剩的堂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从暗处款款走出来一个人来。
李孟津的龙魂正怒,他不管是谁,伸手就要杀。
但当那人的面庞显现在暗光之下时,盛怒的龙君却猛然停住了手,愣在了原地。
只见那道半残的门扉边上,露出的,竟是苏府小公子,苏含章的脸!
李孟津心中一抖,喉下顿时刺痛的厉害。那道人影面上柔柔的笑着,站在门口朝李孟津招手。
他朱唇轻启,柔润的舌尖轻碰洁白的贝齿,“来啊。”
边说着,人影边往屋内走去,每走一步,便脱一件衣裳,直到最后,人影站在赤红的床榻前,浑身不剩半块衣料,丝缕不着。
暗光之下,那一身与小公子别无二致的莹白皮肉,被大红的床帐衬得艳色无边。
李孟津的脚步未动,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
人影微微一僵,最后又动了起来,他俯趴在榻上,青葱的手指扯过红艳艳的半床丝绸,而后缓缓的将丝绸纠缠在修长的□□,来回摩擦勾弄。
“怎么不来,你不想么?”
李孟津仿佛被这句话刺醒了,他闭上双目,静静感受着雨滴之下的山林树木。
淅淅沥沥,滴滴答答。
眼前那道人影,亦不过是妖邪浊物所化,空幻化出一身皮囊,内里,却贪婪邪行,满口獠牙。
可竟能化得分毫不差,那必然是依托了含章精血的气息,那里得来的?
李孟津想到此处,登时猛的睁开双目,左眸中的金光大盛。
“苏含章”惨嚎一声,“嘶啦啦”的裂开人皮,露出里头黑角红目,四肢兽族的人魔样子。
顿时所有幻像烟消云散,哪里有什么书香大宅,只有老枯树下,堆积如山的累累白骨。
龙君抑制不住的浑身往外长龙鳞,“你敢亵渎他,精气何来?”
话音一落,大手隔空就死死的掐住人魔的咽喉,仿佛他一用力,就能将人魔活生生掐断。
人魔浑身黑气,竟在龙威之下,大片大片的消散,渐渐的,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李孟津刚刚落地见到人魔的时候,就已然清楚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无意插手,无论是非对错,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只剩魂气执念的山魈也好,化作人魔永世不得超生,唯有吃人本能的公子也好,与他津水龙君并不相干。
但他们不应该动含章。
不应该为了解局,把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公子牵扯进来。
李孟津半边脸都浮现了龙鳞,他不受胁迫,当即就要杀个干净,然后好去寻含章。正在此时,树林里忽然“霹雳扑通”的传来碰撞声。
一人边吐着呛在嘴里的泥边抱怨,“靠,早说你驮我飞着费劲啊,摔死我了!还不如我自己跑呢。”
“收声,大人就在附近,我被龙威震落的。”
两人正是被翻江倒海的白玉京扔出来,而后追着龙君一路疾行的胥见心和敖稷,这一人一蛟,都剩半条命了,追过来也勉强。
所以在两人注意到他们一路追赶的龙君,此刻就在树下时,就紧忙行礼。
他俩知道龙君不对劲,但也不知道原因,胥见心只怕他到人间乱杀一通。可眼见那往日都高坐云端、气定神闲的英俊男人,此刻却一脸兽相,半身龙鳞,他还是吓得后退了一步。
太危险了。
敖稷抬头,眼看着雨幕之上,已经显现出浑厚的雷劫,仿佛马上就要劈下来。
“大人!请大人回白玉京!”
李孟津不理,敖稷又往前跪,“雷劫将至,请大人先回白玉京!”
敖稷倒是不管什么人间乱不乱,他要保证水族之君活着才行。
天道无情,末法时期,妖灵渐渐退化,大妖十不存一,甚至江河中的水族开灵智的都少了,化龙更是成了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