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站着说吧。”
他怕自己折寿……
李孟津哼了一声,只一招手,含章就觉得脚下生风,等他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坐在王座的软垫上了,身边还倚着龙君放到椅子上的小腿。
含章犹豫半晌,清了清嗓子,“你这,还,还挺舒服的。”
于是他再抬眼看男人,就见男人微微笑了一下。
更英俊了!
小公子赶紧别开眼,心中暗暗的咬牙,想着,这可真是人间祸水!
而等含章把心中的谋划这么说完之后,李孟津也想了想,从前他因果双目俱在,并不需要这样考证妖怪,若有前来求封的,施展法术便可知来龙去脉。
只是眼下,李孟津沉吟,左眼因目已经召回,自己的心腹手下们也四处去寻找他遗失的右眼果目与龙角,只是依旧没有消息。
他如今自身尚且不保,无法断定因果,可也不忍心见众多到了劫的妖怪们千百年的修行成空,这才有了此番考校。
李孟津看着还再为妖精们出谋划策,并找补计划缺漏的小公子,便下意识伸脚一勾,把人勾到眼前来了。
他仔细的盯着含章看,他没见过这样的人。
没有人愿意为无亲无故的妖怪们细细考虑与着想,至少他修行的这几千年来没有。
眼前这个“人”奇异不同,但眼神又清澈见底。
他没什么图谋,也没什么私心。
可能只是单纯的想他们好而已。
李孟津双目一灰一金,由高至低的俯视着含章。
大殿之下的水潭中无风起浪,含章自己的鬓发也被灵气吹拂的飘扬起来,且他已经感受到了从男人身上渐渐逸散出来的浅浅水雾。
捉摸不透的雾气缭绕在两人身边,盘旋在王座四周。含章早就已经闭嘴了,他只仰起脸,与看着自己的李孟津静静对视。
他不害怕,他在这迷蒙的水雾中,只觉得安全、适意,还有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心动。
水雾一起,龙君的威压便顺着潭水从殿中传了出来,众妖感知到,便都恭敬的往后退去,就连驺吾也不再念下一个号牌,一众形状各异的妖精异兽,都垂首,在外头默默的等着。
王座之上,水雾渐渐散去,含章偷偷的深吸一口气,便在整个胸腔与口鼻中,感受到了弥散在身边的气味,是水雾混合了眼前男人的气味,馥郁又清冷,幽香又神秘。
男人不再眼神探究的看着自己,而是倚回了王座。
“这法子极好,只是妖大多不通人言,也不能书写,必是要从头学起。”
含章一听,想着自己家花池子里那些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小妖怪们,又想着他们对人世的向往,还有琼林镇中,混在人堆里艰难求生的大妖怪们,于是他便不自觉开口。
“我可以教他们写字啊,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除了写字,我或许还能教他们些人间的常识,也免得他们入世艰难。”
含章想了想,又抬头朝男人笑着说,“也就几年或几十年的时间,对你们而言弹指一瞬,只是漫漫修行中的一隅,自是不耽误的。”
李孟津没说话,他看着眼前的小公子。
时间在他们身上,是两条不相交的河流。
一条是四季不变的沉沉死水。
一条是不舍昼夜的逝者如斯。
第26章
近几日,在妖怪之中,有一条消息叫大家都炸了锅,不论大妖小妖,皆兴奋异常。
是听从白玉京中排号出来的妖怪们说,大人要协同公子,开设一个叫“讲堂”的东西,以便妖怪们入世修行。
一群妖怪七嘴八舌的在一起讨论研究。
“讲堂,是什么东西,是道场么?大人要布道吗?传授鱼龙之术!”
“不是,好像是公子来给讲的。”
“公子!我等形貌丑陋,岂不惊扰公子。”
“莫慌,进了白玉京的玲珑塔,说是就能暂时有个周正的样子。”
不管在妖怪中是如何传的,含章已然开始事无巨细的准备讲课了。
几天的时间里,苏大哥就按照要求,给他小弟搬了好一大堆的书籍,真是什么内容的都有,游记画本子也就罢了,苏大哥还在那成堆的书籍中,看到好些什么农耕天时、桑布织麻、母猪护理之类。
他弟不看四书五经,反而可能要去种地养猪了……
含章听他哥这样说,便只称要了解天地农时,什么以民为本之类的,反倒说得苏大哥感动极了,深觉那些假仁假义的腐儒没法和自己小弟比,瞧瞧他小弟这胸襟!这抱负!当真是宰甫根苗。
于是苏大哥更积极的往含章的院子里搬书,甚至派了艘船上京去给含章买书,很是尽心。
弄得含章只能讪笑,他实在不能和他大哥说,自己这是给入世的妖怪讲课吧。难道要他说,大哥,你莫怕,往后遇到什么妖怪,先别跑,问问师承,说不准还是你弟弟我的门下之徒呢。
含章边收拾书籍,边准备东西,文房四宝是必不可少的,书本更是要搬到白玉京中,好在这些事情也不需要他操心,小妖怪们趁着月黑风高,早就把该搬的搬完了,只等含章开课。
白玉京里,龙君大人也开放了玲珑塔第二层,并用灵力做了通道,可以将二层的讲堂直通玲珑塔外,方便了众妖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