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今日不但能见到大人,还能见到传闻中的“公子”,水獭就在水底兴奋的转圈划了个水花。
只是好不容易游到殿中的水潭里,还没等出水,他就觉得四周威压极大,自己仿佛都要喘不过气来。
水獭这才开始害怕,于是他更不敢放肆了,只胆怯的从池边冒出半个黝黑的小脑瓜,他探头探脑的往殿上瞧,看见高坐在上的津水君后,吓得忍不住吐了好几个泡泡。
“小妖拜拜拜,拜。”
他正犹犹豫豫害怕的说不出话,就听龙君宝座之后传来一声温润的轻笑声。
“他叫拜拜拜拜吗?妖怪的名字果然都好奇特。”
这声音听着就叫妖心里舒坦,细细润润的,和这大殿龙君散出来的威压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像是金鼓争鸣的鏖战中吹来的一缕清风。
水獭只觉那声音落下之后,四周叫他刺疼的威压都减少了一些,于是自己也敢说话了。
“小妖拜见大人。”想了想,他又在水中弯腰,“也拜见公子。”
然后他就语塞了,之前想说的什么话都忘了个干净,只蹲在水潭中,和上边那位津水君大眼瞪小眼。
龙君倒是很有耐性,他默默的等小妖说话,只是他身后的人却等不及了,便从那样煊赫的王座之后站起身探出个脑袋,笑着朝水潭中问。
“你不叫拜拜拜拜,那你叫什么?”
“哦,回公子,小妖无什么名字,只想等封正之后再取个好名。”
李孟津看着身边好奇的往水潭中打量的小公子,便一挥手,把人按了回去。
“妖怪者,异相颇多,到此处多半是原身而来,你依旧坐到我身后去罢。”
含章“哦”了一声,殿中的光有些暗,他最后只见水潭中好像爬出来一个毛乎乎的东西,而后便听话的缓缓坐了回去。
含章自己心中也有数,眼前水潭中这个并不吓人,但不知道下一个会是什么样了,他心里也有点怵得慌,并无端想起那个凶恶的罗刹鸟和东海坝上腐烂的太岁,叫他头皮从里往外的发麻。
看着含章老实了,李孟津才开始定眸观察已经跳到潭边小石台上弯腰垂手的水獭。
妖气不浓,没什么冤孽业障,当然,也没什么功德成就,普普通通,一只还没成年的小妖罢了,挺好,挺简单。
“来此何求。”
水獭一听,赶忙回话,“大人,小妖也前来讨封,愿能做个人,将来好好修行,不再遭受天劫罚死。”
李孟津即便没有果目,他也看得出来,这小妖实在还没有能成人的资格。
“想成人必先入世,你呢。”
水獭结巴,“唔,这个,小妖只在村镇附近的水塘河流中修行过,有一回不慎在人前变回原形,叫没穿衣裳的女子们一顿好打,所以不敢再上岸,对人间,这个,也不甚了解。”
李孟津直摇头,但依旧平心静气的提了些与人间相关的问题,有些是伦理,有些是常识。
这小妖却一概不知,答得驴唇不对马嘴。
含章在王座背后也实在听不下去了,这妖怪就连人间的东西要用银子买都不知道,要是今日真的得封成人,再到人间去,还是这样兽性的思维,怕是要惹出乱子。
更何况,妖们法力高强,一般人又奈何不得。
含章此刻才觉得,讨封真的不能随便的给,他见了各式各样的妖怪,而今才觉得,自己习以为常的“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李孟津叫水獭继续修行,便打发了他,含章又抬头一望,就见胖乎乎的水獭蔫头耷拉脑袋的钻回了水潭。
随后,各式各样的妖怪进来拜见,他们大部分是求成人,小部分是求变成其他动物,只是被龙君一番校问下来,竟没有一个合格的。
含章听了许久,心中却一动,有了个主意,这不就像是书生们十年寒窗,而后进京赶考么,只是妖怪们修炼的时间更久罢了,千年百年都没有定数,端看各自造化。
若是,若是能出些题目,叫他们求封时机到了,便自己来考,那岂不是就免得龙君整日的盘问了不是!这方法含章坐在王座背后,兀自琢磨了半晌,前前后后考虑了个周全,觉得可行。
于是赶在屋里没有妖拜见的空档,他从王座背后又探出个脑袋,这回他不往殿中央的水潭中看了,反而笑嘻嘻的看着倚坐着的龙君。
李孟津一看含章这幅表情,就知道他必定是又有什么心思了,便也没按他坐回去,反而眼神清凌凌的注视着他。
含章原本一肚子的话要说,但被这样俊美的龙君这么一看,心里便莫名的“砰砰”直跳。
小公子双手扒着王座的边缘,支支吾吾的。
李孟津真的很英俊,他眼角鬓边的金粉流光溢彩,叫那张英气的面目多了些妖神之气,他盯着一个人看,那中眼神,叫人觉得冰冷冷的,可含章却觉得这是冰冷冷的多情,寒津津的风流。
“怎么,有话尽可说来,毕竟这一番事情,最终还是要落在你的头上。”
说着,李孟津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绵软蓬松的垫子,伸手把它搁在又冷又硬的王座上,朝站了半天的含章示意,叫他坐过来。
含章回神,有些受宠若惊,也不知道这么大,这么庄严威赫的一个座位,自己兴不兴坐。
他是没去过人间天子的金銮殿,也没见过龙椅的,可是如今看着眼前的宝座,只觉得人间的什么椅子,怕是也比不上这个威风又庄严,霸气又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