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是谁做下了这样大的冤孽,就留给旁人去查吧,她累了。
随即,朝云的声音渐息,烧融的躯体中有两股魂魄,化作青烟,朝苍穹而去。
含章此刻躲在龙君身后,倒是不怕了,心里安定下来,只是看着海面上这样凄惨的残局,觉出些悲凉来。
无力抵抗的人悲凉,搅弄风雨的妖也悲凉,天地不仁,谁都是刍狗。
看着远方天空,紫色的雷又酝酿足了劲力,仿佛顷刻间又要落下,含章想回头提醒龙君,告诉他,你好像又要挨劈了。
但没等他开口,含章就忽而间只觉得心口一痛,而后眼前的那立着蛟角的大坝都变得模糊了,最后晕倒之前,眼中只有一片模糊的红袍,还有耳边那人的熟悉声音。
“含章,含章!”
龙君回手捞起身后昏迷的含章,又看向天边的雷影,索性,就丢下东海的烂摊子,带着怀里的人回了白玉京。
胥见心也着急含章,于是也往霞光里迈,只是刚搭了个边,就“嘭”的一声被弹出来了,恰巧,撞进了大太子十分坚硬的胸怀里,疼的胥见心直咧嘴。
而后这道士抬眼看大太子,他倒是没有以前躲敖稷如同躲瘟神一样的神色了,他心想,反正事情已经查清,搞他们东海的是一只被情所困的蚌妖,和他胥见心可没关系,且自己平白无故帮着查了案还不说,主要还挨了不知多少打。
这东海不得偿还些许吗!
只是,刚刚的情形历历在目,胥见心觉得其他的蛟恐怕也没有多少良心,于是他就哼笑一声,专挑这个大太子下手。
“诶呦,多日不见,大太子安好啊。”
看着伤痕累累的敖稷,也亏得胥见心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敖稷自知理亏,也就认了,他后退一步,朝胥见心拱了拱手。
“之前多有得罪,请道长见谅,如有差遣,必当从命,只是眼下东海混乱,请容我先收拾残局。”
“唉,我一向听说蛟族不怎么样,没想到见了真章,更不怎么样了,大太子你也不容易啊。”
敖稷忍。
“只是我刚下山历练,就一路被你追赶,法器都被偷了,还怎么走啊。”
敖稷腹诽,什么不能走,这一路逃跑可是快呢,这人当真极其奸诈。
“自当给道长重新置备一应器具。”
胥见心点头,又说,“我这一路担惊受怕,道行都变浅了……”
听着胥见心狮子大张口,敖稷立即止住他说下去的要求,只讨价还价道了一句承诺。
“我东海敖稷,可任凭胥见心道长驱使三次,只违背天道不可,作孽不可,损我蛟族不可。”
胥见心看敖稷一本正经的发了誓,也就作罢了,反而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一件,我想进白玉京看看那小子是死是活,你能带我偷偷溜进去么?”
和与妖为善的含章不同,胥见心一个道士,学的就是降妖除魔的本领,他一向信不过妖怪,只怕那龙君要搞什么猫腻。
敖稷则看着眼前的道士颇为无语,他当白玉京那么好进的?龙君一看就又损了神,赶在一条半龙正受伤的时候去撬人家的锁,是嫌命长么!
“我看道长不必担心。”
“怎么说。”
“不知什么因缘际会,龙君应是一直在那公子的神魂里养着龙珠,此番公子晕倒,怕也是龙珠陡然离体的缘故,其中自有龙君大人去保护,那人族的公子不会有失。”
胥见心抬头看一脸正气的敖稷,“当真?”
“自然。”
驺吾在旁,看着这两个你来我往的一番,也听出是作不出什么妖了,便打了个喷嚏,转身回琼林镇。
只是驺吾刚抬脚,就被瞥见他的胥见心一把揽住了老虎脖子。
“大老虎,咱们也算并肩作战一回,看在我为你们家公子受伤的份上,你也驮驮我呗。”
驺吾不但没理他,走之前还翘着尾巴甩了他一下。
胥见心跳脚,“妖怪果然忘恩负义!”
刚要离去的敖稷,看着胥见心背后被坎的口子叹了口气,而后伸手,将一枚丹药扔给了他。
“红参土,治伤的。”
胥见心接过手,闻了闻,一股子腥味。
“参土是什么。”
敖稷一顿,没直接回答,“别细问。”
说罢,他就一头扎进东海之中了。
独留胥见心站在岸边想了半天,最终他才想起来自己看过的典籍,说是东海有一种红参,食虹而生,所遗之土,可治伤,珍贵异常。
“所遗之土……”
“那不就是人参屎吗!”
反应过来的胥见心下意识就要扔,但一想背后抽痛的伤口,只得闭起眼睛,捏着鼻子咽了下去。
而后他看着在水中化作原形巨蛟,来回翻腾施法的敖稷,心道,“好一个大太子!”
——
白玉京中,再次被雷劫所伤又消耗了法力的龙君,已经隐隐的有些维持不住人形。他最后化作一只无角巨龙,携卷着昏迷的含章,一头扎进了碧波潭中。
巨龙口含龙珠,低首相就,把这颗能够移山填海的珍宝,再次渡进了含章的口中。
龙微亮的左目注视着含章,看了许久,最终无果。
命数纠缠,他自己也看不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