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在集市上小公子来自己摊前讨食的样子,可见津水之君所言不错,缘与因果,玄妙难言。
含章本以为这事也就到此了结,毕竟,这巨鹰也没如那只黄鼠狼精一样,因为偷吃了他全家的鸡,所以要留下还账。只不过是吹散了一盆子面粉而已,他琼林镇首富之家还是出得起的。
但大妖却忽然说道,“我从来无名,只有取自本相名称,如今得以化鸟,想请公子赐我一新名,只做新生。”
含章“啊?”了一声,不过看着妖怪这么郑重的样子,他便略作沉吟,而后眼睛一亮。
“你原本是鱼,叫做鹰鱼,眼下化作了鹰,就叫鱼鹰吧!这是望你不失本心,多做善事。今后可自在的翱翔于天宇。”
大妖颔首,心有所得。
因与果,果与因,仿若是鹰与鱼,鱼与鹰。
相互依存,互为根本。
最终,巨鹰盘旋而去,渐渐隐没在天际。
含章默默的眺望着,很欣慰,希望鱼鹰他能自在的好好活着。
只是刚消停了一会儿,刚刚封正的大妖怪走了之后,小公子的院子里就炸锅了,一群花池中的小妖怪眼冒绿光的朝含章扑过去。若不是他平日熟识这些妖怪,此刻非要吓出个好歹来。
“诶,诶诶!别扯我衣裳啊,我的香囊!”
而被小妖怪们包围的含章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觉得身上寒毛一立。
他自己,难道就是传说中那个倒霉的、要被妖怪们排着队请封的、被“饥渴”妖怪们薅羊毛的,“大德之人”呐……
小妖们一改往日温温吞吞,连说话都磕磕巴巴的样子。一个个简直如狼似虎的围着含章,但也算他们有良心,在这时候还不忘说道,“保护好公子!莫要让他被妖怪抓走啦!”
含章一脸无语,而后被妖怪们簇拥着进了屋,安置在床上,小妖们还细心的给他盖上被子,拉上了帘子,可是公子他还糊了一脸的面粉没洗呢……
即便这样,也仍旧有小妖怪不死心。含章床榻下被围的严严实实的帐子,突然被一只小爪子扒开了。
一只大草鱼,也就是那个叫做崩葫芦霸的,他将脑袋从帐子的缝隙中挤进来,睁着一双死鱼眼,含羞带怯的小声问含章。
“公,公子,你,你看我像人嘛!”
“……”
含章看着人话都说不好的小鱼妖,一阵叹气。
只不过还没等含章想好该怎么措辞来维护这只草鱼的尊严,草鱼就被从书架子上跳下来的人参娃娃,一脚踹在脸上,痛快的踢了出去,且还遭了小人参一顿臭骂。
“就你?你才修了几年,鱼腥味都没褪,还想成人?做梦吃屎去吧!”
含章看着狂怒的小人参,只觉这一脚,还是有些旧日的恩怨在的,毕竟小妖们打群架围攻人参娃娃那日,这崩葫芦霸伸爪子拽人参的冲天辫拽得最起劲儿。
“诶,行啦,打人,不是,打鱼不打脸,人家就是问一问而已嘛。”
含章一劝,人参便抱着肩膀气哼哼的回来了,他蹦上含章的床,坐在小公子眼前,一本正经的“教训”起来。
“人,不可以随便给妖怪封正的啦!而且我看你命里也没什么福气,反而颇为波折,你小心折寿哦!”
含章听完第一反应不是害怕折寿,而是一脸好奇的问,“你,你还能给人看命啊!”
人参骄傲,稚嫩的小脸故作老气横秋的说,“你小小人族,莫要轻看我,好歹我也是个千年的大妖怪呢。”
含章闻言没忍住,“噗嗤”一笑。
“哦,被人家抓了二十多个来回,送回来给我当礼物的大妖怪。”
人参脸一红,当即噎住,“那,那是我懒得学打架的本事。”
含章想起王八的话,反问道,“那我不是大德之人吗。”
人参也纳闷,“大德之人都是有大成就的,百年难出一个,昔日尧王禹帝都不能说随意给封,你可不要不知天高地厚哦,这东西沾大因果的,你命格压不住。”
“可我怎么可以给鱼鹰封正呢?”
人参皱眉头,走到枕边,小手抱着含章的脸来回瞅了半天,依旧只能摇摇头。
“不知道,我看不明白。”
于是含章也不再去想,左右算是办了一件好事,且自己身上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当然,除了脸上没洗的面粉有点糊得慌以外。
他向来洒脱惯了,久病之人,如今安安乐乐的多活一刻,含章都开心满足。
驺吾蹲在含章的门口,听着里边一人一小妖嘁嘁喳喳的说话,没一会儿,便平静了,只余小公子睡着后缓缓沉沉的呼吸声。
于是驺吾这才化作大虎,想要进白玉京去面见龙君,禀告今日这了不得的大事。
只是还没等他请见龙君,这春夜里便起了风,而后漫天乌云密布,严严实实的遮挡住了刚刚还明亮澄澈的夜空。
随着风云聚汇,驺吾与池水中的一众小妖都跪伏在地上。
“拜见大人。”
“拜,拜见,大人。”
那郁郁葱葱的花池之上,有灿光闪过,云雾氤氲之下,一只穿着金铠宝靴的脚踏出霞光之中,赤红王袍翻飞,他在人世间的这处小院落里半隐半显。
驺吾见状,有些激动,他们大人眼下看来恢复了不少,好歹能出白玉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