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昆吾在起身之后,完全变了一副表情,此刻他变成了一只骁勇善战的头狼,要完全撕碎侵略的敌人。
男人变作战斗姿态,一跃到山顶峰,仰起头,暴戾的嗥叫起来。
那一声悠远又深沉的狼嗥,穿过大雾,打破不可见的阻隔,一路传回东山之中,回响在万千山野之间。
这一片大地震颤,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无数的藤蔓,枝条蜿蜒,盘根错节,挥舞起来便搅碎大量怪物。
那闻兴只听族长的狼嗥声一落,周围便狂风漫卷,一股无比清新又凛冽的风,从隐在雾尽头那边的东山一角中刮了出来。
随风而来的,是无数回应昆吾的,高高低低起伏不断的兽嗥,听得人胆战心惊又热血沸腾。
片刻后,在弥漫的大雾后,渐渐显现出一双又一双莹莹的眼眸。
飓风一卷,其中的身影也终于现世,那是一群又一群凶猛矫健的白狼。
奔跃的白狼群身后,是一众气势磅礴、壮阔雄健的克烈人。
而这并不是终结,他们也只是开始,随昆吾召唤而来的,还有东山中无数的凶禽猛兽。
巨大的猛虎一跃而出,带领出身后一群头角尖锐粗壮的牦牛、棕熊、骏马、苍鹰……
一时间铺天盖地而来。
原本看起来数之不尽的怪物群,在群山生灵对比之下,竟也显得单薄羸弱。
前冲的怪物很快,便被这波澜壮阔的洪流所淹没,有的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被踩踏成泥。
只要还是血肉之躯,那就无法从汹涌而下的兽潮中逃脱。
林舒昏昏沉沉之间,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舔了舔他的脸,很粗糙,有点疼,于是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只巨大的老虎蹲坐在他旁边,看他醒了,亲昵的低头蹭了蹭。
林舒吃惊的认出,这不正是东山里那只老虎朋友么!
看着目瞪口呆的林舒,老虎得意的一梗脖,而后侧脸示意林舒往身后看,林舒机械的回头。
眼前的一切,让他怔愣在原地……
从东山中出来的克烈人早就注意到那闻兴他们,摩厍与阿勒在杀死怪物的同时,还歪头疑惑的看了看,倒是他的爹张玉良“咦”了一声,而后就激动的,远远朝众人奔来。
还没到近前,那家的老太爷早就湿了眼眶,老太爷只听依旧鹤发童颜的玉良哥笑着朝他招手。
“小拴子,你怎么这么老了?”
当年的从东山入世的小栓子,经过战火摧残,已经变成了那家将死的老太爷。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那老太爷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两方分离已久的族人至亲终于团聚,另一边,一个小孩儿从克烈人的队伍里跳出来,即便是与非同常人的怪物搏杀,小孩儿也一点不露怯,筋骨之强健,翻腾跳跃之间,怪物们竟也抓不到他,还能被他趁机打死几个。
他正是随着父母族人出山的默啜。
默啜挂在大树上忽然耸了耸鼻子,仿佛闻到了林舒哥哥的气味,他兴奋的一甩头,朝那边跑去,谁知道看到的不是林舒哥哥,而是几个昏迷的人。
其中一个身上还是有一些林舒的味道,不过仔细闻,也有区别,默啜趴在小展的鼻尖仔细嗅了嗅,觉得很喜欢。
于是便拖着几个人往安全的地方去。
哪里最安全呢,默啜凭借着本能,找到了昆吾的金藤旁边,那里是脚步虚浮的正要站起身的林舒。
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叫人应接不暇,林舒抱了抱小默啜,摸了摸他的脸,便把弟弟和他几个同学交给老虎看护,而后蹒跚者走向战局。
这一场战争,其中一方毫无悬念的败退,怪物被绞杀殆尽,终于暴露出已经无处可逃的老板,只是如今的他似乎早已丧失了神志,只记得杀戮与执念。
他仍旧嘶吼着往东山的方向前进,昆吾默默无言,挥手间,藤蔓从泥土中涌动而出,纠缠在他的身上,金光之下,他引以为豪的,充满力量的身躯,渐渐被化作朽木枯枝。
昆吾神情冰冷的望着这个怪物的最后挣扎,最后在极不甘愿中变成一堆尘土。
藤蔓舒张,渐渐生长。
如今东山的再次现世,是藤在新旧交替的混沌中,被“术”隐藏起来的两个空间在这场大雾中渐渐重叠起来。
而新藤的生长,也预示着旧藤的衰落。
东山中,那伫立在雾林边界里,被金藤环绕的巨大石狼雕像微微震动,周围所有的金色藤蔓欢欣抖动,最后渐渐脱力,枯萎坠地,回归身下这一片土地。
石狼雕像那双金色宝石一般的眼眸似乎远远的望向山外,四野中仿佛能听到一声欣慰的叹息,而后那双金色的眼眸渐渐褪色。
在这里守卫了百余年的一双灵魂,终于踏着云彩而起,盘旋着飞翔天际,回归长生天的怀抱。
而护山的术失去旧藤的支撑,急需新藤的填补。
雾气渐渐变淡,集结出山的动物们也有预感,他们又再次转身,穿过雾气,顺着东山吹刮而出的风的方向,成群的回到家乡。
林舒站在昆吾的身后,他望着男人的背影,无可抑制的想要去拥抱他,就像过去这段时间的每个夜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