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的生存年龄平均在五十岁左右,但这头狼王已经统治了整个狼群将近一百年,那双深蓝的眼眸透露着他一生所经历的风霜。
他已经许久不曾露面了,但今天却出乎意料的在小狼崽的带领下,来到了林舒身边,他深沉的眼眸看了林舒好久,这个被昆吾捡进狼巢的人,仿佛并不属于这一片东山大地。
东山与世隔绝的被雾封了许久,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躺在地上的林舒身上越来越热,已经烧的开始呓语。老狼王转身,不知从哪里叼了些草回来,然后仰头,长嗥一声,狼嗥声悠远绵长,能传到数千里之外。
果然,没一会儿,一个男人就提着半只盘羊,迅速的跃上了山梁。
他背上还背着一把重弓,那弓做工精致,乌黑的弓身泛着沉润的光泽,又刻着繁复的金色花纹。
来人正是昆吾,他正组织狩猎,却忽然听到狼王的呼唤,赶来一看,就见狼群正围着林舒。
月光下,林舒的脸因为持续不断的高温,微微泛着红,让他苍白的面庞有了些许的血色。
老狼王将草交给昆吾,昆吾半蹲在地上,垂首和狼王相互亲密的抵了抵额头,狼王蹭了蹭男人,抬头看了他一会儿,而后便默默的转身回去了。
目送老狼王离开,昆吾低头,看着几头打得七扭八歪的白狼,再看看在自己毛毯中蜷缩成一团的林舒,他叹了口气,放下背后的黑色重弓,将狼王给的草药放进口中嚼碎了,而后走向林舒。
他先是抬起手,掀开了林舒腿上盖着的毛毯,柔软的毯子下,露出一双修长笔直又骨肉匀称的大腿,月光一照,更显得白生生的晃眼睛。
应该说林舒整个人都是白的,又肌肤细嫩。毕竟,现代生活的便捷与高速并不需要人去山野林中奔波磨炼,几座钢筋水泥的大楼就牢牢将人绑住了,忙忙碌碌在公司和家之间两点一线的人,甚至不怎么晒太阳。
林舒只是躺在狼巢的地上睡了一晚上,后背就已经硌红了。
他与昆吾那副魁伟的如同铜浇铁铸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昆吾蜜色的小臂上因为刚刚结束的弯弓狩猎,此刻筋脉微鼓,还残留着少许盘羊的血迹,时刻展示着一种磅礴的力量感。
男人轻轻按了按林舒小腿的骨折处,那里的原本覆盖着的清香草汁已经干了,虽然伤口处已经消了肿,但是还有些淤血,白的如同月光的肌肤上残留着青紫的痕迹,看着叫人觉得触目惊心的。
昆吾摸了摸林舒身上的高温,本想带他去祖地的温泉,但是他腿上的伤又没有长好。
最终,没有办法,昆吾将人用毯子裹住,抱在怀里,坐在清风徐徐的山梁上,低头给人喂药。
林舒烧的恍恍惚惚的,下巴被捏着,而后下意识的张开嘴,没一会儿嘴里就有些清清甜甜的味道,喉咙也被润泽了,只是身上时冷时热的,一会儿热的挣扎着从毯子中露出身躯,一会儿又冷的紧紧贴着男人健壮的身躯。
林舒从没这样大病过。
他是不允许自己生病的。
小时候是要拼命打工赚钱,一半给小弟交学费,一半要给奶奶凑医疗费,还要挤出来一家三口吃饭的钱,最忙的时候一天要打四份工,只睡三个小时,强大的毅力让他从没倒下过。
长大了是要经营公司维护团队,他是领头羊,是最好不惹的林总,身后有一大票人要靠着自己吃饭,所有的一切,继续推着他不停的往前走,再往前走。
他仿佛把自己裹上了一层壳,并时常告诫自己,他无坚不摧。
此刻,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境遇下,无坚不摧的林总烧的浑身滚烫,壳稍微有了些裂缝。
他似有似无的做着梦,梦里仿佛时空交错,时而是拥挤又川流不息的吵嚷街道,时而又是幼年时候发霉的屋顶滴滴答答的漏水声,又或者,是一辆被撞断了半截的轿车,在他眼前“轰”的一声爆炸了,在哭喊声中激荡出漫天残酷的火光……
昆吾把突然瑟瑟发抖的人用毯子裹严实了,但林舒却依嘴唇发白抖的厉害,最后直接侧头抵在昆吾的臂膀间。
昆吾感受到胳膊上有些凉意,朝下一看,在滢滢流流的月光轻抚下,怀里人皱着眉,抿着唇,脸庞湿润。
他就连在梦中流眼泪,仍旧也是压抑的、克制的、隐忍的。
男人垂着金色的眼眸,静静的看着。
最后,他抬起头,远望向山梁前,绵绵无际的山林与草原。阵阵带着青草与露水气味的微风拂过他的脸颊,挡在额前的发丝被吹起,露出他英挺的面庞与平静的眼眸。
狼群守坐在昆吾身后,看着强壮的首领坐在月光沐浴的山梁上,怀里抱着一个人,不过人被首领健阔的背脊挡住了,只在臂弯处露出一双白净净的小腿……
——
清晨,明亮的阳光照在眼前,林舒缓缓醒来。
还在迷糊中,就觉得头发被扯的零零碎碎的,耳边还“吧唧吧唧”响,于是睁开眼睛回头一看,当即就一愣。
他与一只羊脸贴了个正着,至于为什么头发有点扯疼呢,那只羊正闲闲的啃着他的短发,不轻不重的,仿佛在打发时间。
两两对视,那养晃了晃耳朵,叫了一声:“咩”
林舒莫名从一只羊的脸上看到了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