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云昆不能真的不招待。
今夜天色已晚,不好再大肆喧闹,但翌日一早,云家全府上下便开始忙里忙外,摆桌弄宴。
云昆活了这么大岁数,在有些方面还算是有可取之处,他长了脑子,没将此事宣扬出去,只关起门来,以最高的酒宴规格,以示对陆承听的尊重。
而最主要的,是因为他还有事儿,想求陆承听。
“仙尊,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仙尊能看在阿砚和在下这张老脸的份儿上,考虑一二。”
云昆在宴席上,只留了几个布菜的下人,亲手为陆承听斟了杯酒道。
说起这话,云昆其实也有些为难,而且今日之前,他都没做过这样的打算。
是曹氏昨夜,委委屈屈,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云昆安慰了她好久,只哄她说会好好补偿她,问她想要什么。
曹氏这才狮子大张口道:“我想让阑儿也拜入长明仙尊门下,一起入昭天宗。”
云昆闻言,当即便否定道:“阿砚那孩子是仙尊自己找上门来要收的,再将阑儿塞给仙尊,这事儿哪能是我说了算的?”
曹氏一听云昆否决的这么干脆利索,立刻就不愿意了:“老爷连问都不敢问一句,那长明仙尊还没说一定就不收呢。”
云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他可不敢跟陆承听讲条件,而且其实说白了,对于云昆来说,无论是云思砚,还是云君澜,都是他的血脉,无论是谁拜入长明仙尊门下,都是他云家至高无上的荣耀。
但这对曹氏的影响可就大了。
她跟柳氏母子俩几乎是不共戴天之仇,若是云思砚得了道,那鸡犬升天,水涨船高的自然只有柳氏。
而且到时候,保不准柳氏跟云思砚嚼些什么舌根子,云思砚还要反过头来对付她和云君澜。
那她的好日子才算是真正到头了。
于是她开始对着云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老爷,我这也是为了您好,您想想,若是您两个儿子都入了昭天宗,那对云家来说,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而且,我说句实话,您也别不乐意。”
“柳氏那人,您也是知道的,这些年早就与老爷离了心,当面说句话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阿砚这些年被柳氏养得无法无天,这并非是我故意说她娘俩坏话,是真是假您自己也分辨的出来。”
“若是以后,阿砚出息了,不惦记云家的好,带着他娘跟云家分了家,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曹氏见自己越说,云昆越沉默,便主动下床去给云昆倒了杯热茶,再接再厉道:
“但阑儿就不一样了,整日跟在老爷屁股后面,父亲父亲的喊着,一日不见您就要问个三五回。”
“那股血脉相连的亲近劲儿,您比我感受得明白。”
“若是日后阑儿有了出息,那才是咱们云家真正的指望呢。”
云昆因为曹氏的一番话,整整一宿都没合眼。
他辗转反侧了一夜,不得不承认,曹氏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
于是当陆承听将眼神落在他身上,示意他有话直说的时候,云昆还是腆着自己那张老脸,赔笑道:
“阿砚和君澜兄弟俩,自小感情就好,这乍一分开,怕是还难以习惯。”
“仙尊可否,将阑儿也一起带去凌霄山,只当是给阿砚做个伴儿.......”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坐在一旁的柳氏一声冷笑打断了。
云昆有些责备地看了柳氏一眼,这才又将目光放回陆承听身上,继续赔笑。
陆承听扬了扬眉:“如何作伴?”
云昆为了自己那点儿私心,算是彻底不要脸了。
“若是仙尊不嫌弃,也可将阑儿一道收入门下。”
他将坐在自己身边的云君澜提着领子拽起来,往陆承听面前推了推:“阑儿如今不过刚刚五岁,体内便生了灵气,仙尊不妨瞧一瞧,我这孩子,绝不会辱没了您的名声。”
陆承听摆摆手,没多看云君澜一眼,只道:“天赋异禀者,本尊见得多了,并不稀罕。”
“本尊收徒,不讲天赋,不讲灵根,只讲缘分,云家主还是收起您那点儿小心思吧。”
陆承听此话一出,云昆虽心中不甘,却也只能闭了口。
他端着酒杯的手还举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尴尬的厉害。
曹氏见陆承听二话不说便直接拒绝了云君澜,心中更是焦急,连忙在桌下踩了云昆一脚,让云昆再努努力。
云昆实在是不敢跟陆承听顶着来,只能偷偷看向柳氏,给柳氏使眼色,让柳氏帮云君澜说几句好话。
他相信,只要柳氏肯开口,这事儿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让他心中憋闷的是,柳氏在这种关键的时刻,竟一眼都未曾看他,只一门心思地盯着桌子上的荷叶鸡,连余光都不肯赏他分毫。
而坐在柳氏和陆承听中间的云思砚,就更不必提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
以往其他仙门世家办宴席,开大会,云昆收到邀请,只会带着云君澜一起去。
他一次都没去过。
而平日里家中吃饭,妾也是不与家主和主母同桌的,柳氏一直带着云思砚在自己院儿里吃饭。
云思砚长这么大,只有柳氏的贴身丫头每次出门上街采买时,才会给他带些府里不常有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