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陆承听对面,看着陆承听脱了军装后那副风流矜贵的贵公子样,总觉得这一切太过不真实了。
怕是南柯一梦终须醒, 浮生若梦皆是空。
他没忍住问道:“三爷,您之前在成衣店说的,是认真的吗?”
陆承听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南思砚望着他的眼睛,眼神里带着几分羞涩和倔犟:“就那句,三少奶奶。”
他顿了顿,又问了一遍:“是认真的吗?”
陆承听回望着他,目光没有丝毫闪躲:“这没什么好说笑的,你要愿意,明天就可以登报。”
南思砚不明白:“为什么?”
陆承听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上辈子答应你的。”
南思砚不信鬼神,但这一刻,他有点希望陆承听说得是真的。
窗外夕阳落下,天色转眼便暗了下来。
南思砚吃惯了粗茶淡饭,看着面前的虾蟹海鲜不知道从何下手。
陆承听脱了外套,挽起衬衫袖口,用热毛巾擦净了手,剥了虾壳,把肉放在南思砚碗边:“我伺候你,你只管吃。”
南思砚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吃的很慢,很收敛。
但架不住饭菜实在好吃,陆承听也不会抬头盯着他看,让他不自在,只一直帮他处理那些虾壳蟹壳,不停投喂他。
南思砚小嘴不停,期间甚至又添了半碗米饭。
直到他没忍住打了个小小的饱嗝,才意识到,自己是吃多了。
南思砚脸又红了。
第一次一起吃饭,他就做出了这种粗俗的举止,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他们周围环境很安静,要说陆承听没听见,打死南思砚他都不信。
陆承听抬眸看了眼他红透了的耳尖,轻笑出声,夸他:“很可爱。”
南思砚觉得自己脚趾已经开始无处安放了。
他轻轻在桌下踢了踢陆承听的小腿,羞耻道:“你别说话。”
两人在餐桌上打情骂俏,殊不知不远处的屏风隔断之后,一道目光就落在两人身上。
陈曼玲看着南思砚那张清秀可人,眉眼间却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的脸,心中震惊,久久不能平静。
那是个男人。
能让陆承听那样冷硬矜贵的人放下高高在上的姿态,满目温柔笑意,还亲手伺候他吃饭的男人。
陈曼玲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只看见南思砚抬腿在桌子下踢了陆承听的小腿。
陆承听非但没生气,还用手帕帮南思砚擦了擦嘴角。
南思砚也没躲,脸颊粉嫩似娇花,让陈曼玲狠狠攥了攥拳头。
她心里一阵恶心,转身离开,回了自己在楼上的房间,拨通了正准备回国的陆旭的电话。
…………
陆承听带南思砚吃完了饭,原本想让司机开车送南思砚回去,却被南思砚拒绝了。
他摸了摸自己微凸的小肚子,有些后悔道:“我得走走,今晚这一顿,怕是要涨半斤肉。”
“干我这一行,听得是嗓子,看的是身段儿。”
“但我要生得五大三粗,怕是唱得再好也不会有人愿意看了。”
陆承听揽住他的腰,轻轻捏了捏:“你该多吃点,管别人做什么?我乐意看。”
南思砚现在太瘦了,陆承听怕自己随便折腾两下他都能散架。
“胖些好………”他说到这儿,便突然歇了声,没继续说下去。
南思砚听着陆承听说话的语调,脑子里自动便接上了陆承听的未尽之言。
他觉得陆承听想说的是:“胖些好,抗造。”
但陆承听没说,他就有种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感觉。
想骂他两句,又没找到理由,不骂他,又总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好像是在暗戳戳占自己便宜。
他靠在陆承听怀里,感受着陆承听身上传来的温度,突然觉得自己鼻腔有些发酸。
他从六岁那年开始学唱戏,就没人跟他说过一句:“多吃点,胖些好。”
他七八岁时天天从早到晚要练功,还吃不饱饭,晚上饿得睡不着,去厨房偷了两个馒头。
狼吞虎咽差点儿噎死,也不敢烧些开水喝,怕师父听见动静抽他藤条,大冬天只敢就着冰水生生将那两个馒头咽了下去。
冻的鼻涕眼泪直淌,缩在自己的小被子里直哆嗦。
结果第二天,师父发现厨房少了两个馒头,拿着藤条就把他从床上拎下来,狠狠抽了一顿。
十四岁那年,师父的儿子患病,不得已将他卖给了碧水茶楼的杜老板。
南思砚小小年纪身上就带了种说不出的勾人韵味。
杜老板眼光毒辣,看出他日后必能为自己赚大钱,便任劳任怨地又养了他两年,这才将他推上了戏台。
南思砚自小颠沛流离,知道自己什么身份该做什么事,即便杜老板不说什么,他也始终待自己很苛刻。
一直到今天,才算是正儿八经吃了顿饱饭。
无论陆承听说这句话的用意是什么,正经还是不正经,他也确实是放纵了自己一回。
南思砚突然有些委屈,他一想哭,就觉得自己走不动路了。
陆承听感觉得到南思砚情绪不太稳定。
他松开搂在南思砚腰间的手,双手扶膝半蹲在他面前,跟他说:“走不动就不走,上来,三爷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