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牌的楼层比华盛矮了半截,门口的路比大厦窄了许多。也好,他其实骨子里讨厌大而无当的东西。
游承静拉着行李进门,门口的保安和他招手。他在这地方举目无亲,这是游千欢为他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人脉。
游承静小声唤:“叔。”
“哎,来了。”男人拍拍他肩膀,帮他拿行李,“我帮你看着,你快去吧。吴总等你半天了。”
“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
“哪的话。面试好好发挥啊,你实力我相信的。”
游承静扯出微笑,正待步进。却看路旁停来一辆蹭亮的幻影,门一敞,里头蹿出个阴沉沉的人脸。
游承静脸色微变。
保安见来人疾步而来,面有淤青,一手裹满绷带,死死盯着游承静,被这副情景吓一跳。
他问他:“这人谁啊?”
游承静低声:“不认识。”
他转身,迅速走进大厅。叶漫舟几步蹿上台阶,他忙掏出警棍,“干什么的?”
叶漫舟指着门里人,“我跟他一起。”
几步路的距离,其实听得一清二楚,可见游承静没有回头的意思。
男人明白了事,态度更加强硬,举着警棍不让他靠近分毫。叶漫舟见那道背影越来越远,急不可耐地喊:“游承静!”
他身形一顿,从大厅回头。
隔着道玻璃门,叶漫舟略喘着粗气,在台阶下站立。微肿的脸,刘海沾了些汗,狼狈地遮住一只眼睛。
四目相对的刹那,叶漫舟怔怔看着他,嘴唇轻动,无声的口型:别走。
游承静闭眼,深呼一口气。
再度抬眸,双眸冷得干净,暗自发力的脚步牵住上半身,连带着他脸上仅有的一瞬黯淡,满身流风地转到背影,送给对方一场绝无拖泥带水,绝无任何温存的离去。
与他诀别的那个瞬间,一场持续很久,多年没歇的心痛,蓦一瞬,累歇了。
仿佛,当他淡淡宽恕了那个人的一切,就已知,自己再不会回头。
*
手中的茶水,早已凉透失温。
游承静发了许久的呆,直到门外有人唤他,女主准备就绪。
他重新换了杯温水,收拾好表情,出门,见白依依换好服饰,在绿幕下站立。摄影器材开始调整,工作人员已然就绪,候他上场。
游承静站定过去,把水杯递给她。
白依依接过来,轻轻谢了一声,喝下几口。
游承静道:“我有个问题。”
她看他一眼。
“你当初,为什么要来找我合作?”
白依依微怔。
游承静盯着她看,“是为了你男朋友么?”
白依依把水杯放下,垂着眼睛,不敢和他对视。
游承静从那反应里明白了一切。
场景摄像正忙前忙后,他倏而起身,面朝众人:“大家,请等一等。”
他们向他看来。
游承静一脸平静:“抱歉各位,因为出了些意外,我无法继续与白依依小姐合作。”
工作人员纷纷投来诧异的眼神,却看白依依站在一边,面色苍白。
游承静表明其意,待要离去。程文宇不明就里,急匆匆唤他,一堆工作人员也着急忙慌地围了上来,询问发生何事。
他不便解释,却去意已决,纠缠拉扯间,正设法逃离人群的围堵。
忽有一只手攥住他手腕,轻轻使力,游承静一下被带出人圈,撞进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里。
他微微一怔,抬头,和叶漫舟对视一眼。
二人虽一语不发,好似心领神会。
叶漫舟牵紧他的手,开始往后狂奔。
脚下忽忽生风,游承静步伐飞动,随他跑得没命。
转眼间,甩了所有喧闹,一路跑进车库,上了叶漫舟的车,游承静靠在车座,直到车子徐徐开出建筑物,他仍在平复呼吸。
看一眼窗外,上午还天朗气清,这会已然阴云满布,果真是境随人心。
叶漫舟打着方向盘,“去哪?”
“随便。”
叶漫舟点了点头,伸手挂挡,在市政大道一路狂奔。
没问出一句为什么。不是因为他知道,而是不重要,他要想跑,他就带他跑,无论何时,何地,天涯海角。
车内,游承静的电话铃声未曾停歇。
吴舒晨得知此事,大发雷霆,正和新丰打得火热,怎么能允许他一己之私,擅自坏了公司的前途。
“明明都答应好,怎么这会说翻脸就翻脸?”
“从前一直很懂事的,现在到底在胡闹什么?”
“为这次solo准备了这么久,舍得说放弃就放弃?”
游承静任凭数落,感受着对方语气里那滔天的怒火,一语不发。
追逐理想的历程中,没有人能一帆风顺,故而,他可以理解在此过程中,出现的任何意外。
所以,等了许多年的机会,可以接着等下去。
所以,呕心沥血的作品,可以全部推翻,重新打磨。
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对方亦非蓄谋恶意。
游承静不是一意孤行的人,但也绝不是任凭摆布的人。他没理由咽下这只苍蝇。
更何况这只苍蝇,来自陈年,恶臭已久。
游承静始终坚持态度:“我不会跟她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