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着个单肩包,说起话来低声下气的,让游承静又心软了一截。
该烦的事太多,该怪的人太多,可怎么着都轮不到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
收回一些戾气,他跟凌晚林下了车库,“抱歉,我还在生病,脸色可能有点差。”
“哥身体不舒服么?”
“有点低烧。”
“那需要去医院么?”
“没事,新丰那边还等着。”
“协调一下就好了,哥实在难受不用硬撑的。”
还真是实习生会说出来的口气,“协调一下”,跟老师请假似的好说话。
游承静心里好笑,但只是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凌晚林走他前脚,帮忙把副驾门拉开,结果手一过去,盖翻好几下,开不利索。
他手忙脚乱掏钥匙。
游承静伸手握住下边一卡槽,轻轻一推,车门拉开了。
凌晚林害了臊,低头小声:“不好意思哥,没怎么开过这车,不太熟。”
初来乍到,大概率公司配的车,一次操作不熟也是正常。
游承静安慰:“没事。”
凌晚林把车门拉开,送他上副驾,关门时一下力道太轻,没关拢,游承静见缝开了,要顺手拉回来,车外人又火速伸手,冷不防第二下,门重重一砸——“嘭!”
沉闷的一声,像炸在他手里。
游承静手心出了点汗,在膝盖揩了揩。
回头,见凌晚林转身上了驾驶座,他看着对方先点着火,而后像想起安全带没系,系上安全带,系完想起后视镜没调,松了去调,调完回到座位,握方向盘,又忘了系安全带。
活脱脱一科目三翻车现场。
游承静很有耐心,安慰考生:“没事的,慢慢来。”
凌晚林擦了下汗,挂挡,松手刹,结果座位一倒。
游承静彻底汗了。
“你有驾照么?”
凌晚林一下又回来。
“有的哥。”
他打开方向盘下的储物盒,想从里头掏驾照给他看,被安全带束着,又要解安全带。
游承静看他再这么着下去得把方向盘拆了,“没事没事,你坐好。”
幸亏游承静善解人意,凌晚林突然想到驾驶证上有自己真名,嘭一下把盒关上,盖严实了。扣紧方向盘,小心脏突突跳。
他老实承认:“对不起哥,你在我旁边,我有点紧张。”
“不用紧张,你当我不存在,平时怎么开就怎么开。”
“嗯嗯。”凌晚林心虚点头,不敢坦白,他虽然有驾照,可平时出门车接车送,方向盘都没得沾。
车辆徐徐行驶起来,好在上路倒是挺稳,游承静松下一口气,看对方开着车,还是没摘口罩,问:“你闷不闷?”
凌晚林顿了顿,慢腾腾把口罩摘下,游承静终于见着那下半张脸,不太平凡的眼睛,配合着一张不太平凡的脸。
“你挺帅的啊。”
他脸红,“谢谢哥,哥也很帅。”
“你在这读大学?”
“是的。”
“本地人?”
“外地的。”
“哪里人?”
“哥猜猜看?”
游承静打量他侧脸,“江浙一带?”
凌晚林问:“为什么?”
“看着不像北方人,也不像我们太南边的。”
“哥在三亚长大?”
“嗯。”
“那怎么看不像你们那?”
“个头不像,我们那矮点。”
“哥也不比我矮呢。”
“我妈不算太矮。”
“爸爸呢?”
游承静沉默。
凌晚林问出来就后悔,怎么嘴这么贱,尽给人找不痛快。
难料游承静其实是在认真回忆,以前查过凌月丰百科,知道这人也179都快崩溃了,心想这身高随了他老子,脸会不会也随了他老子?那难怪他妈想不开了,成天养着一小号凌月丰,多他妈的膈应啊。
还好事后搜到照片,他长得完全随他妈,负罪感大大减轻。
游承静实事求是:“他跟我差不多。”
凌晚林不敢吭声了。
他扭头看凌晚林,“你多高?有没有一米八?”
“差一厘米。”
“这么巧?我也差一厘米。”
凌晚林被问得提心吊胆,他哥俩这混账爹的基因太强大了,连身高都复制黏贴。
怕游承静多虑,积极转移话题:“哥怎么不往更西点猜?”
游承静一时联想到自己为数不多的中西部朋友,一个是来自长沙的朱穆空,一个是来自重庆的刁文秋,基于这两大种子选手,他对偏西那块的人民十分刻板印象。
游承静道:“反正你不像。”
凌晚林承认:“确实不是。”
“所以我猜对了么?”
“差不多。”凌晚林含糊其辞。游承静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以为有些小地方出来的,不好意思说,也没深问。
“哥从小在海南长大?”
“嗯。”
“你们那很漂亮吧?”
“还可以。”
“真羡慕哥,我都没去过海南。”
“那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凌晚林受宠若惊:“谢谢哥。”
“小事。”
游承静看着他腼腆的笑脸,才聊下来没几句话,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感觉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