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承静一愣。见对方低眸往他一凑,视线盯在他脸上,目不转睛。那双仿佛要缠死人的眼睛晃晃悠悠地遮了过来,一瞬间就遮进他的全世界,有点致命的盯。
不过一个对视的功夫,游承静就被一下子看乱了。
他闭了下眼,顺几口气。再睁眼,一只镜头横扫过来。余光里,黑洞略显婆娑,像是某种提醒。
游承静木着脸,嘴唇轻动。
叶漫舟迷惑,“什么?”
“......锅。”
他指指他身后沸腾的汤锅,热气势头汹涌,一咕嘟一咕嘟,奋力地往上扑腾,像极方才他心口那些一错再错的响动。
叶漫舟回头去调火候,游承静转身,将房门轻掩。
叶漫舟在厨房折腾了一晚上,终于把一桌饭菜做出来,游承静眼看对方忙进忙出地摆出六菜一汤,荤素兼得,色香味具,交织的香味扑鼻而来,倒着实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他摘了围裙,端着两副碗筷,坐到游承静边上,“吃吧,尝尝我的手艺。”
游承静挑起一道菠菜炖土豆,细嚼慢咽。叶漫舟小心问:“怎样?”
他点点头,“还行。”
绝不亚于一种最高级的称赞。
叶漫舟松口气,又帮游承静盛了一碗鱼片粥,端到他面前,“趁热吃,明天做胃镜要空腹,过了晚上十点就不能吃了。”
游承静用勺子把粥里的鱼片全都挑出来,叶漫舟愣道:“你现在连鱼肉都忌口?”
“吃着很腥。”
“你早说,我还特意给你切好多,干脆一开始就不放。”
“不放,没那味。”游承静含糊糊地喝了口。
叶漫舟看着他这副很难伺候的样子,莫名就笑开了。游承静翻他一眼,唇缝闷在碗沿,吃粥的嘴笑得没有一点动静。
在那些饭菜蒸腾的热气里,偶然的一瞬间,也产生些许恍惚,好像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了。
曾经想象很多次的画面,竟然就在眼前,那么逼真地展现出来。
可惜总有些伤痛,看似新肉已增,实则只是扎根太深,无论过去多久,任谁来碰上几碰,总还是会痛上几痛。
要是恰好是主犯来碰,那痛简直是彻骨了。
晚饭后,叶漫舟去收拾碗筷,游承静把挑出来的鱼片在开水里泡了一会,去了盐,又从厨房的橱柜里拆了只罐头,拌进狗盆。
叶漫舟看到那满满一橱柜的罐头,有些震惊,“我看你家狗吃得比你都丰富,待遇太好了吧?”
游承静低头挖出一勺罐头,“怎么了,你羡慕?”
“确实有一点。”
他把那勺往他一送,叶漫舟看他一眼,张嘴要吃,游承静吓一跳,忙收手回来,“毛病啊?”
“不是你喂我么?”
“我喂你什么都吃?我喂你砒霜吃不吃?”
“吃,怎么不吃。”叶漫舟边刷盘子,低笑一声,“俗话说甲之砒霜,乙之蜜糖,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游承静深吸一口气,今天内第十来次把脏话憋下去。
叶漫舟道:“闻着挺香,什么罐头?”
游承静瞥一眼标签,“鹿肉三文鱼。”
“吃这么好?”叶漫舟看一眼门外嚣张路过的肥硕身影,“死胖子,真是暴殄天物。”
游承静很没好气,开始护犊:“怎么就暴殄了,狗罐头不给狗吃给你吃?”
“狗都能吃我为什么不能?”
“你是狗么?”
“我可以是啊。”
游承静一愣。叶漫舟突然凑近他,耳语:“想做你的狗,有什么途径?”
游承静给他这臭不要脸的臊蒙了,无话可说,狠狠瞪他一眼,抄起狗盆往门外走。
靠墙冷静了一会,平复好心情,把狗盆放地上,半天不见狗影。
他唤道:“粥粥!”
厨房里飘出贱兮兮的一句:“哎主人。”
“訇!”游承静冷着脸把厨房门关死,走回去找狗。干饭不积极,这狗有问题。
寻了半天,终于在阳台发现狗影,却见他家狗正在龇牙咧嘴地跟几条草秧斗智斗勇,那盆从医院带回来的万年青——被祸害地就剩个小苗了。
游承静气得半死,一脚踹上狗头,“你嘴那么利索呢?”
“嗷呜!”它嚎一嗓子,还依依不舍地扒拉着地上几颗草苗,游承静又起身给它一顿胖揍,把狗一路鬼哭狼嚎地揍去客厅,叶漫舟刚一出来,就见哈士奇夹着尾巴往他后头躲。
“干嘛呢这是?”他堵着游承静,见他一副气坏了的样子。
“别拦我。”游承静捋上袖子,气呼呼的:“它犯错了,不教育不长记性。”
叶漫舟回头看一眼,那狗那么一大只窝在角落里,给揍得一眼大一眼小,看着也怪可怜。
他两手扶他腰,装着和事佬:“有话好好说呗?你看好好一只狗,都快给揍成国宝了。”
“必须得揍,今天敢撅草,明天就敢拆家。”
“哪那么严重?我看它也知道错了,适可而止吧。”叶漫舟安慰似的抱抱他,实则已然暗中揩了不少油。
“它知道个屁知道。”
游承静呸一声,甩开他的手,转身去阳台把万年青的盆栽捡回来,叶漫舟坐下来,帮他一起研究怎么抢救一波。栽栽根,固固土,把盆往茶几一摆,只见一条瘦巴巴的小苗在盆里形影单只,看得人别有一番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