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告诉他要陪朋友吃饭,他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这个朋友是裴仅吗?
李昭说得比较快,她说是孕妇朋友。
距离除夕过去已经一个多月了,昭昭的确如同答应他的那样,没有再和裴仅见面。
但怀疑的因子已经在暗处滋生,他会在每个昭昭不在他身边的时刻心里猛地一震,猜测她是不是又去和那人见面了。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白月光的威力,年少时没有善终的人会在人生中的每一个时刻被想起、被影响,他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谁都打不败的“形象”。
比如他的渣爹,听说年轻的时候有个爱而不得的初恋,而后家族联姻没有感情,婚后不久便出轨了和初恋六分相似的谢归的亲妈。
他能指着渣爹的鼻子说,“其实你所谓的深情比草都贱,你对不起任何一个人”,却不能用相同的态度对昭昭。
他永远记得发现昭昭心里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时,,她抱着他一直说“对不起”的样子,她一直在哭,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错事。
谢归也很惊讶,如果是换作另外任何一个人,他早就不耐烦把人推开了,可他不仅没有,反倒更想抱紧她。
他忽然意识到,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她。
赶到医院的时候,谢归在咨询台询问昭昭的病房号,一个女声在身后响起,“你就是,谢归吧?”
他回头,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
女医生唇角含笑上下打量着他,“知道你会很帅,但没想到你会这么帅,嗯……不愧是她。”
谢归瞄了眼,不耐烦回头继续问护士,女医生又说:“是我给你打的电话哦。”
他这时才正眼看了下女医生,平心而论,很漂亮,而且是不落俗套的那种漂亮。
他身边从来不缺漂亮女孩,单纯的美貌对他来说已经无法让他惊讶,但也许是职业带来的气质加持,女人身上有种游刃有余的美感。
“你认识昭昭?”他问。
女医生莞尔一笑,向他伸出手,“我叫郁琳凌,叫我sabrina就好。”
他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没做任何动作,郁琳凌又继续说:“我是裴仅的女朋友。”
顿了一下,谢归才伸出手来,锋利的眉眼微敛起,嘴角不自觉抬了一下,“幸会,早就想见到你了。”
……
昭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不知道几点,但医院安静得要命,只有一盏昏黄色的小夜灯放在床头开着。
她头昏昏的,刚一睁眼还看不清周围,只被一片茫然的白色笼罩着,周围是浓郁的消毒水味,闻着心头发闷。
昭昭有段时间一直对医院很恐惧,初中时老郑突发性心肌炎,虽然后面转危为安了,但在知道结果之前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和忐忑的。
在老郑被推进手术室的那几个小时里,另一侧的icu接连推出了两个盖了白布的人,她就开始忍不住地在脑海里演练,万一老郑被推出来的时候也是盖了白布怎么办。
她运气一直很差,凡是概率事件她永远都能碰上坏的那边,当时昭昭想,如果老郑真的死了,她就也跟着以死谢罪,她觉得如果真这么倒霉,肯定有她的功劳。
好在老郑平安出来,她也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小命。
但从此以后,她开始对医院产生了极度的抗拒,只要不是生严重的病就坚决不去医院。
直到裴仅开始在医院实习。
他的所有时间几乎都奔波在学校和医院之间,昭昭想要见他,要么就要堵在他教室门口,要么就得去医院。
然而整个学期她和裴仅的上课时间重合得过分,两个教室离得又远,一两个星期才能碰到一次,于是坚强的小李女侠克服恐惧,硬着头皮开始跑医院。
一来二去昭昭和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混熟了,护士长还会给昭昭带自己做的盒饭吃。
那天刚好碰上护士长女儿感冒去打点滴,护士长竟然带着自己的五个实习生过去拿自己女儿练针。
当下昭昭就想跑回家给李女士唱一首《感恩的心》,幸好她妈不是护士长,不然她的这条小命可是不保。
昭昭在旁边围观看戏,裴仅刚好查房结束经过,喊她去吃饭,她头也没回,说:“再看会儿,再看会儿。”
然后裴仅慢悠悠走了过去,向护士长说:“李昭想志愿做练针对象。”
昭昭龇着的牙立马就收了回去,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是,我没有,他瞎说的!”
护士长邪魅一笑,拨过一众实习生向昭昭走过来。
“你干嘛?你别过来啊,我要喊人啦……”昭昭一边往后退,一边向裴仅求助,但后者装作没看到,表情严肃地说:“都是为了医学。”
护士长走到跟前一把抓住昭昭的手腕仔细端详了一番,而后连连点头,“不错,真不错,昭昭这血管细得刚刚好,太适合做练习了。”
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救命,白衣天使成恶魔啦!
昭昭撒腿就想跑,半路忽然就对上了护士长那十几岁女儿可怜巴巴看她的眼神,那眼神里密密麻麻写着四个大字:姐姐救我。
昭昭感慨,她这被泛滥的同情心拖垮的一生啊。
于是她撤回准备溜走的脚,撸起袖子硬着头皮准备上,却被拎着衣领定在了原地,裴仅拽住她无奈一笑:“笨蛋,吓唬你一下,你还真当真了啊。”
昭昭张了张嘴,随即反应过来,向他胳膊上打了一下,“谁让你开这种玩笑的,我还以为真要拿我练针呢 。”
护士长在一边却不干了,她表情认真地说:“你开玩笑我可当真了,我这些个实习生可是等着考核的,你们必须得有个人站出来给孩子们练习。”
于是原本打趣昭昭取乐的裴仅也很快笑不出来了。
裴仅躺在空病床上被一群实习小护士排队扎针,常年被调戏头一次被助力反将一军的昭昭有种扬眉吐气之感,她乐呵呵站在旁边落井下石:“加油裴仅,这么漂亮的胳膊,不扎几个窟窿可惜了!”
裴仅黑着脸,一字一句道:“李昭!你最好后面不要有事求我。”
昭昭嘻嘻笑着:“有事再说咯,反正你最心软了对吧。”
“我的字典里就没有心软两个字。”
几句话的功夫,裴仅的胳膊上已经被密密麻麻扎了好几个窟窿,当然,这是护士长转述的,她见不得血,少量的还好,但手生的实习小护士拿不准技巧,一针针扎歪,血就像露珠一样渗出来。
一开始她还当成乐子看呢,听着护士长的话开始心疼了。
“护士长姐姐,今天就放过裴仅吧,孩子被扎得都没块好地方了。”她抱着裴仅的另一条胳膊抽搭鼻子扮可怜。
平常温温柔柔的护士长冲她狡黠一笑,“要不剩下的你来?”
昭昭被吓得脖子一缩,然后看了眼裴仅千疮百痍的胳膊,又强撑着咬牙往前一站,“我来就我来!”
她的脚只往前踏了一步,就被那双已然伤痕累累的手挡在了面前,裴仅将她往后推了推,说:“她怕疼。”
那声音不算温柔,但昭昭立刻烧红了脸,心中像有一罐蜜糖化开,她抬头看向裴仅,傍晚的最后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像一张上了釉彩的黑白照片,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定格。
但下一秒,一道幽幽响起的声音打破了这种甜蜜的静谧,护士长青春期的女儿八卦地瓮声瓮气模仿某人的话:“我的字典里就没有心软两个字~”
随后,病房里爆发出同它本身气质很不相符的笑声。
她从那天起不再害怕医院,因为那里有裴仅。
都说除了生老病死之外人的所有痛苦都是自己的价值观带来的 ,那时候昭昭就想,真好啊,裴仅是医生,所以就连这种无奈的痛苦都有裴仅陪着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刺眼的灯光亮起,昭昭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一个身影向她走来,视线焦点从模糊到清晰,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醒来看到是我,感觉失望了吗?”谢归声音很故意的拖着腔,嘴角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吊儿郎当托着下巴看着她。
“你又胡言乱语些什么。”
谢归抬了抬眉,半蹲着在她床边,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好啦,和你开玩笑的。”
“医生说你没什么问题随时可以出院,还有,”他懒洋洋说话,歪着脑袋看她,“我约了晚上裴仅一起吃饭,感谢他把你送到医院。”
“另外,他的女朋友也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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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嘿,我又卡这里了,对八起(o rz
第30章 三角
第一次见到郁琳凌, 是刚开学后的第一周,在学校的第三食堂,昭昭特别爱吃那家的红烧肉, 拉着裴仅陪她去吃。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 准确来说, 是裴仅还没有被她追到。
她说他耍赖皮,明明说好了和他考上同一所学校就在一起的,裴仅就说:“证据呢?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没有想要立一个书面凭证吗?”
她气得冒火, 心想要不直接掐死裴仅然后再殉情得了, 但又实在舍不得三食堂的红烧肉。“
裴仅不爱吃红烧肉,但他很爱吃红烧肉里面的土豆, 于是每次两人一起吃饭 , 昭昭就会把自己碗里的土豆夹给裴仅, 然后再乐呵呵把他碗里的肉夹到自己碗里。
郁琳凌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嗨学弟。”
昭昭先是被扑面而来的一阵香水味道吸引, 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一头波浪卷的漂亮女生坐在裴仅旁边,完全无视坐在对面的她, 托腮微笑看着裴仅。
“学校周末要拍个宣传片,要不要一起?有奖品哦。”她把宣传单页放在裴仅的红烧肉碗旁边。
裴仅眼皮抬了一下, 还没说话,昭昭心里已经帮他回答了拒绝, 毕竟裴仅从来都不是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人。
但她没想到的是,裴仅竟然答应了。
拍摄当天,郁琳凌和裴仅作为主角光鲜亮丽地站在聚光灯下, 另外还有四五个学生作为配角出演角色, 在这个宣传短片里没有爱情的成分, 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两人有多般配。
而昭昭,是连配角都没有被选上的人,她站在一旁看着人群中央的裴仅和郁琳凌,两人像是一部青春片的男女主角,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灿烂。
“同学?”
摄影师在身后喊了一声,昭昭回头,环顾四周没有其他人,迟疑地指了下自己,“我?”
“对,你。”
刚才就听他们摄影和导演商量缺一个配角,昭昭心中瞬间燃起斗志,配角也是好的,配角是冲刺主角的第一步,谁说野百合没有春天!
“来了来了,摄影老师,需要我配合的剧情是什么呢 ?”昭昭喜滋滋小步跑过去。
“哦,你不用配合剧情。”摄影把一个补光灯递到她手里,“你帮忙打一下光。”
昭昭:……
拍摄进行了三个小时,结束的时候,昭昭感觉自己的肱二头肌得到了极大的锻炼。
她敲着自己酸痛的胳膊,余光看到郁琳凌正在同裴仅说话,她笑得温柔大方,同时,在说出某句话后,白皙的脸上刷上了一层羞涩的粉色。
昭昭从口型判断出来,郁琳凌说的那句话是:我喜欢你。
她看到裴仅似乎愣了一下,而后不知说了句什么,他几乎背对着她,昭昭看不到他的话,只看到他向郁琳凌伸出一只手来,郁琳凌优雅的姿态在那一刻崩塌,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然后裴仅回过头来四处寻找,最后视线定格在她身上,他朝她招了招手,昭昭又手指指了下自己:“我?”
裴仅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然后说了句话,便向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