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夜里的风有些凉, 也不知道是不是洛朝朝的错觉,总感觉此刻的风似乎比刚才更大了一些,沿着她的衣袍贴着她的肌肤, 有些别样的凉快。
屋门敲了好半晌才听到了脚步声,若是还没有人来开门, 洛朝朝她们可能就回去了。
开门的是蒋文杰, 看见门口站着的主仆三人, 他犹豫了片刻, 最后还是侧身将三人迎了进去。
贺霖佑每日基本要到亥时初才歇下, 洛朝朝用完饭再到回去沐浴, 之后也不过花了小半个时辰,此刻也不过戌时一刻,所以屋内还亮着明亮的烛火。
做饭洗衣的老嬷嬷已经歇下了,此刻屋内也就蒋文杰守在贺霖佑身边,这也是每日的习惯。
云嬷嬷想着,自己本意是来借驱虫药的, 身后两个孩子也年纪尚小,于是就上前一步打头阵,和蒋文杰开门见山:“奴婢来,是想为我们家小姐借些驱虫的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洛朝朝已经探出身子,走到蒋文杰面前, 仰着头问他:“贺霖佑睡了吗?”
蒋文杰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先回答洛朝朝的问题, 还是紧着给云嬷嬷拿药。
正是犹豫之际, 贺霖佑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一手抚着门缝, 身子立在门槛后面,一袭单薄的白色亵衣洁白无暇,就那么静静看着洛朝朝他们。
看得出来,他也应该是沐浴不久,一头墨发还散着。
洛朝朝揪着自己披着的外衣,小跑着迈上台阶,走到了贺霖佑面前。
一凑近贺霖佑,他身上独有的清香瞬间涌入鼻息。白天味道淡淡的,可是一到了此刻,那股好闻的味道尤为浓烈。
“你还没睡吗?”洛朝朝仰着头问他。
贺霖佑将目光挪到了洛朝朝粉嫩白皙的脸上,此刻她又何尝不是和贺霖佑一样,满身清香,柔发披散呢。
如此模样的洛朝朝,倒是比白天里那个活泼好动的洛朝朝,多了几分娴静。
不过,白天有白天的可爱,此刻又有此刻的萌人。
“时辰还早。”说完,他转头吩咐蒋文杰,“去给嬷嬷拿药。”
说到药,洛朝朝似乎才想起自己被蚊子咬了两个大包,方才来的路上,倒是没觉得蚊虫有多可怕,满脑子都是找贺霖佑。
此刻见到贺霖佑了,才感觉到自己手上的麻痒。
于是洛朝朝抬起自己的小手,露开袖子,白玉柔嫩的小臂上,俨然红了一片,两个葡萄大的包尤为明显。
洛朝朝道:“我确实被咬了,好痒啊。”说完,又想用手挠,却被贺霖佑一把握住了手腕。
贺霖佑皱眉,抬头吩咐还没有走远的蒋文杰:“拿消肿清凉的药来。”
说完,拽着洛朝朝的胳膊将人带进了屋。
屋外的云嬷嬷和云桑面面相觑,随后提起衣摆就朝着贺霖佑的屋子走去。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真是不合适,哪怕两人年龄还小,那也不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嬷嬷脚刚一迈过门槛,就听到了贺霖佑沉稳却又透着稚嫩的声音响起:“不准挠!”
还别说,云嬷嬷也被这道声音唬得不敢迈进一步。
随后,洛朝朝嘟哝的声音又响起:“可是好痒。”
门口的云嬷嬷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迈步走了进去。昏暗的烛火下,两抹较小的身影挨得极近,洛朝朝和贺霖佑坐在了桌子的一侧,两人低着头,正端详洛朝朝手上那两个包。
云嬷嬷忽然不想催促洛朝朝离开了,她就这样立在了门口,望着他们二人,没有动。
“一会涂上药就不痒了。”贺霖佑吹了吹,低声说到。
洛朝朝皱成了苦瓜脸,然后抬头环顾四周。其实贺霖佑的屋子,她白天的时候进来过,但是还没呆上一会就被叫出去吃饭了,都没来得及好好观赏一下,此刻借着烛火一看,才发现他屋内的程设,是一点也不比她家的摆设差。
虽然她看不出家具的好坏,但也能看出是不是好看,他们此刻坐着的小桌子,似乎是用来喝茶接待客人的,而贺霖佑的床在里面,洛朝朝看不见,因为床和桌子中间,隔着一架高大的屏风,屏风是镂空雕花制的,这让外面的人无法窥视里面的场景。
而房门的另一边,这是一个偌大的博古架,但上面放着的不是珍贵的玩物,而是书。书只是占了几个格子,但是洛朝朝已经看出这架子以后的作用趋势了。
就洛朝朝打量的这片刻功夫,蒋文杰将药拿了过来,一份递给了门口的云嬷嬷,一份送到了贺霖佑面前。
贺霖佑接过药以后,才微回过神,自己似乎不适合给洛朝朝上药,况且,门口还站着她家的两个下人。
云嬷嬷似乎接受到了贺霖佑的意思,急忙上前,可还是晚了一步,洛朝朝直接打开小瓶的盖子,递给了贺霖佑,然后把手也递了过去。
这意思是足够明显了,云嬷嬷站在那,走也不是,上前给洛朝朝上药也不是。
贺霖佑低下头,最后还是拿起了抹药的小竹片,开始给洛朝朝上药。
冰凉的药膏袭上洛朝朝肌肤的那一瞬间,洛朝朝激灵了一下,然后嘟着唇在那吹。
贺霖佑被她的模样逗笑了,道:“本来就是凉的,你莫不是想把它吹热?”
洛朝朝听出了这话里嘲笑的意味,立马一收表情,严肃道:“才不是呢,是这药味道大,我闻不惯。”
贺霖佑轻笑一下没说话。这药倒是没什么味道,反倒是她身上那股清香,清晰可闻。
上药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眼看着目的也达成了,云嬷嬷开始催促洛朝朝离开了。
“小姐,时辰也不早了,莫要打搅贺公子休息了。”
蒋文杰这个憨憨笑道:“我家公子睡得没那么早,不打搅。”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说话的蒋文杰身上。蒋文杰这才收敛的笑意,眼神无处安放地四下扫视着。
“嬷嬷,朝朝也睡不着,不如让朝朝再待一会吧,朝朝带了书,正好请贺同窗给朝朝温习一下课业。”
云嬷嬷很想拒绝,可是见洛朝朝如此执着,其次贺霖佑也没有说话,她这个下人,怎敢忤逆主子的意思,于是就点了一下头。
夜晚贺霖佑不喜人伺候,洛朝朝就吩咐云嬷嬷和云桑去了耳房。外面蚊虫多,还是待在屋内好一些。蒋文杰自然是将云氏母女带到了另一侧无人用过,且清理干净的耳房内了,给二人泡上了茶,送上了点心,然后就退了出去。
虽说来这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借药,不过说实话,洛朝朝来这真有些赖着不想走了,就好比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小伙伴,烛火下有人陪她看书写字,令人贪恋得不想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寝室。
书还没有抄完,更没有背完,鉴于贺霖佑喜静,洛朝朝便和他借了纸和笔,默默地在一边抄书。
外面似乎起风了,呼啦啦地掰动着门窗,洛朝朝被门外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眼睛不由得看向了门窗。
贺霖佑道:“今晚可能有雨。”
洛朝朝点了点头,难怪刚才来的时候那么凉快,不过话说回来,那自己是不是应该早点回去,不然一会下雨了,岂不是不能回去了?
主仆三人出来的时候都没带伞,虽说这里距离洛朝朝的寝舍也就一刻钟的距离,可是若是下起雨来,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正想着,洛朝朝搁下笔,起身就想出门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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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天空倏地亮起一道白光,透过窗棂的白纱,耀眼地刺了进来。
“咔嚓”一声厉响自天空落了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想到很真被贺霖佑说准了,真的要下雨了。
此刻,门口也想起了敲门的声音,云嬷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小姐,瞧外面快下雨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洛朝朝自然是不会再想着逗留了,急忙起身小跑着打开了门,一股夏日的强风忽然涌了进来,吹得洛朝朝的衣服发丝飞扬鼓起。
贺霖佑这时候也走到了门口,看见主仆三人,道:“此刻外面打雷了,不方便走动,几位还是多留一会吧。”倒也不是贺霖佑想留人,而是觉得此刻外出极为不安全。
沿途都是树木,看着天空时不时亮起的光线,确实挺吓人的。
云嬷嬷却有些犹豫:“这多不合适。”
洛朝朝也道:“我还是回去吧,万一雨下大了停不了可怎么办?”
云嬷嬷牵着洛朝朝的手,朝着贺霖佑一颔首,便想离开。贺霖佑着急吩咐蒋文杰去取两把伞来,以防万一,可就这片刻的功夫,轰隆一声巨响之后,瓢泼大雨倾泻而下,落在屋檐上,汇聚成密密雨帘,叫人不得离去。
洛朝朝捧着自己的书,眼神怯怯地看向贺霖佑。
贺霖佑身子一侧,低垂的眼睫藏住了瞳仁,让人看不清神色,语调无波道:“进来吧。”
今夜,注定是一个晚睡的夜。
雨水敲击瓦砾的声音密密麻麻自头顶响起,屋内除了落雨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
洛朝朝抿着唇,犹豫再三,终是开口解释:“我若是知道会下雨,一定一早就回去了。”
“嗯。”贺霖佑神色淡然地回应着。
洛朝朝还以为贺霖佑不信自己呢,又想开口说一遍,可是此刻耳畔又响起了一声巨响,洛朝朝吓得笔一丢,捂着自己的耳朵,眼睛紧紧闭着。
贺霖佑抬眸看她,见她细眉紧拧,吓得眼睫都在颤抖,不由得嘴角轻勾。其实,他也怕那忽然炸开的惊雷,可是看见洛朝朝,心里莫名觉得,响在耳侧的惊雷也没那么可怕了,周遭的一切,不及她那张灵动的脸来得吸引人。
雷声响了一下,又停了,洛朝朝着才缓缓睁开眼睛。
一抬眸就对上了贺霖佑那双幽深好看的眼睛,甚至他嘴角还带着明显的笑意。洛朝朝问道:“你笑什么?”
贺霖佑笑意一收。
洛朝朝又问:“你不怕打雷吗?”
贺霖佑眉头微挑:“我是讨厌打雷。”
洛朝朝眨眨眼,心道:怕和讨厌有区别吗?她也不喜欢打雷,等于讨厌?
屋外的雷声还是蔓延不绝地回响着,洛朝朝一边捂着耳朵,一边睁着大眼打量似地看着贺霖佑,忽然笑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勾勾手指,示意贺霖佑靠近。
贺霖佑想起她下午喂糖葫芦的忽然一击,故而此刻对洛朝朝的招手还有些犹豫,可是洛朝朝却是手肘撑着桌子,上半身压在了桌上,伸着脖子靠近贺霖佑。
见她艰难的模样,贺霖佑迫于无奈贴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天热的缘故,一靠近洛朝朝,一股浸着清香的热意扑面而来,贺霖佑微不可查地侧了一下身子。
洛朝朝似乎没有发觉他的异样,笑着抬起一只手,挡在自己唇边,附在贺霖佑耳边道:“洛文礼六岁的时候,被雷吓得尿裤子。”
第34章
云嬷嬷架着洛朝朝的腋下, 将人给抱了起来,任由洛朝朝柔软的身子趴在她的肩上。洛朝朝嘟囔着:“快写完了,马上就写完了。”
“这孩子。”云嬷嬷感慨一句, 然后朝着贺霖佑颔首此行。
贺霖佑和蒋文杰二人站在门口,目送着云嬷嬷她们三人离去, 蒋文杰道:“殿下, 时辰不早了, 不妨回去休息吧。”
“明天晚间多备两个菜, 叫蔡妈妈做菜多用些量。”少年消薄的身影, 挺拔地站在那, 低声吩咐。
蒋文杰不明所以,正想继续问,贺霖佑解释道:“以后可能会多几个人吃饭。”
蒋文杰立即明白了贺霖佑的意思,殿下如若愿意主动接纳他人,他自然是非常高兴的,于是一脸笑意地点头, “诶”了一声。
洛朝朝抄了一半的字还遗落在桌上,贺霖佑入睡前,拿着洛朝朝的字仔细端详着,也不知那字有什么可看的,他既然看出了满脸的笑意。
还别说,这笔锋, 还真有点像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