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文礼笑了笑:“我送县主上马车吧,不然车夫等着急了。”
她这才拾步朝着马车走去。登上马车以后,洛文礼还是没有离开,撑着一把伞,看着安怀柔的马车渐渐远去。
安怀柔的小丫鬟看着洛文礼站在道路中央,直到看不清人影了以后,她才放下耳帘,和安怀柔道:“主子,那位公子就是之前揍秦世子的那位公子吗?”
安怀柔低垂着眉眼,然后点了点头。
秦世子大她五岁,是父亲和继母特意邀请来与她相看的。
她父亲认命鸾州市舶司总管已有三年,一直未能升迁,一不能和祖父一样领兵打仗加官进爵,二不能进京侍奉天子一展为百姓建安立业的宏图抱负,他心中怎能不怨。
当然祖父随着先皇四处征战方被封为异姓王,先皇与祖父在时,他们家在京城也是声势显赫的勋贵大族,可自从祖父和先皇离世后,他们家的地位便一如不如一日了,她父亲被调到鸾州以后,已经三年没有回京,一个郡主窝在卧虎藏龙的鸾州,明面上瞧着在鸾州是一家独大,可是细细分析,发现在鸾州也是卑躬屈膝,掌管鸾州河运又如何,还不是要看州刺史的脸色行事。
所以才会在京城忠义伯世子来鸾州游玩的时候,让她与人家世子相看。
一想起那姓秦那人,安怀柔就不由得蹙眉,甚至心生恶心。她与他不过是吃了一顿饭,便被他恶意靠近,甚至想对她动手动脚。
父亲和她说,只是见一面而已,而且他们二人年纪都还小,她如今看着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却没想到那世子居然那般胆大妄为,用完饭送她回去的名义,居然试图和她同乘一辆马车,她不愿意,便遭到了他的拉扯。
洛文礼也就是在这时候撞见她的窘迫的。她也没有想到,洛文礼的脾气会那么差,上去就将高他一个头的秦世子给推翻在地,二人扭打在一起,不多时秦世子就被打得鼻青脸肿。
若非她前去拦着,恐怕秦世子便要昏倒在地,需要人抬回去了。
洛文礼停手之时,秦世子对她放出了狠话:“安怀柔,你看不上我便直说,何必又找个人来教训我,你们两给我等着。”
威胁完以后秦世子便离开了,之后她便朝着洛文礼发火,其实她也是怕了,不是怕秦世子,而是怕回去承受不住父亲和继母的怒火。
回去以后,父亲发了雷霆之怒,她被父亲掌掴,又被罚跪,一日没吃饭,连请了两日的假。那秦世子甚至上门询问她洛文礼的身份,她拒口不答。
若不是她事先告诉了父亲洛文礼的身份,恐怕父亲也会逼着她向秦世子交代出洛文礼的身份,甚至可能为了取悦秦世子,先找洛文礼算账。
事后她想想,当日虽然对洛文礼说的是气话,可她不后悔,往后,也请洛文礼离得她远远的,她不想牵连任何人。
洛文礼目送着安怀柔离开不久后,洛朝朝才沿着楼梯走了下来,瞧她眉眼微扬嘴角轻勾的模样,想来是心情不错,也不知道安怀柔与她说了什么。
他等着洛朝朝走到自己的面前,然后开口问她:“笑得这么开心,县主和你说什么了?”
第29章
洛朝朝眼睛滴溜溜一转, 道:“县主和我说了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但是不能告诉你。”
“嘿~”洛文礼探出手,就想掐洛朝朝粉嫩嫩的小脸, 却被洛朝朝躲开了。
“你这么好奇,自己去问县主去。”
说完就小跑着先上了马车。
次日, 甲斋的掌事夫子便说了更换位置的事情。这也是意料之中, 所以众人也不意外。
以往每次调换位置都是抽签决定的, 坐在后面三排的学子调到前面来, 而之前坐在前面的学子, 则坐到后面去。
甲斋总共有二十四人, 被分成了四排,每排六个人。
按理说,这一次洛朝朝应该坐到后面去的,但是夫子说,因为洛夫人的吩咐,她只能在前面的位置挑选, 甚至她还可以不调换位置。
若换做以前,洛朝朝一定会不开心,可是仔细一想,似乎贺霖佑要调到前面来了,如此一来,她不是就挨着他近了些, 一瞬间,洛朝朝也接受了自己只能坐夫子眼皮子底下的事实。
换位之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所有事情安排好了以后, 众人就一个个上去抽签。看着贺霖佑抽完签走下去以后,洛朝朝想着, 自己要不要打听一下他坐哪个位置,不过不一会便轮到洛朝朝上去抽签了,所以也就没给她打听的时间了。
洛朝朝是在前排的位置里面抽位置,看了一眼自己抽中的字条以后,洛朝朝将目光锁在了坐在位置上的贺霖佑身影。
乌黑的杏眼眨巴两下,洛朝朝故作无所事事地靠近贺霖佑的位置。
为了防止其他人随意跟换位置,夫子会命人画一张图,里面规整地列出每个人的位置,而贺霖佑,就是被委以重任之人。此刻众人都抽好位置了,就等贺霖佑的格子画好,登记名字了,而此刻,就是唯一能换位置的时机。
洛朝朝假意路过贺霖佑的桌子,目的就是为了瞄一眼图上他所在的位置。
但是,很不巧,贺霖佑还没有画到那一步。
既然瞄不到,那就只能厚着脸皮问了。
走到贺霖佑桌子面前的洛朝朝故意轻咳了一声。
而埋头作画的贺霖佑并没有抬头。
洛朝朝:“……”
到底是她长得太透明,还是他画画太投入。
不得已,洛朝朝只得厚着脸皮敲了一下贺霖佑的桌子,少年眼眸望过来的一瞬间,洛朝朝不由得紧张了一瞬,然后扬起明媚的笑意。
但是贺霖佑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收回了目光。
埋头继续手里事情的贺霖佑问:“有事吗?”
洛朝朝不满嘟唇:“夫子没有和你说,与人交谈之时不与人对视,是极为无礼的行为吗?”
贺霖佑的指尖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放下笔,正眼看向了洛朝朝:“什么事?”
洛朝朝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既然人家都这么问了,那她也直截了当地开口:“想知道你坐哪个位置,贺同窗能否透露一下?”
贺霖佑道:“为何打听这个?”
“因为……”洛朝朝犹豫了一会,“好奇啊,斋里半数人的位置我都知道了。”为了显得她不是单独问贺霖佑的,所以只能编了个如此蹩脚的谎言。
贺霖佑低眉,眼底浮现淡淡的笑意,道:“既然半数人的位置你都知晓了,又怎会不知道我的位置?”
大致推测一下,也能知道他的位置吧。
洛朝朝小脸一僵硬,一瞬间被人拆穿谎言的感觉并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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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霖佑没有再说话,而是将折叠放在一处的字条张开,给洛朝朝看了结果。
目的达成以后,洛朝朝故意冷着一张脸,傲慢道:“真是不巧,怎么就坐你前面了呢。”说完,故意郁闷着一张小脸,走开了。
贺霖佑听到这个答应以后明显愣住了,此次调换位置,坐哪里于他而言其实都一样,可若是洛朝朝坐他前面的话,或许,能让他对未来的日子稍稍有些期许。
洛朝朝绕回来以后,立马四处打听,看看谁抽中了贺霖佑前面的位置了。
贺霖佑抽中的位置是他原来坐着的那一排第二的位置,就等于说,将他从最后一个位置调到了前面第二的位置,洛朝朝小脑袋瓜里灵机一动,坐在他后面想和他说话还得他回头,坐在他前面,想与他说话,她随时回头就好了。
真是机智如她,就是,此刻不知道到底谁抽中了贺霖佑前面的位置,得在登记之前与那人换了字条。
问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抽中首个位置的人,居然是侯墨。洛朝朝提出换位置的时候,侯墨答应得极为爽快。
原因有二。
其一,第一排的位置就在夫子眼皮子底下,无人喜欢那一排的位置。
其二,甲斋谁也不想坐得离贺霖佑太近。
所以洛朝朝换位置极为成功,拿到字条的她开心地笑了。
目的达成,岂能不开心。
殊不知,贺霖佑早就在那副位置图上,先写上了他和洛朝朝的名字。
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位置便变换完成了。洛文礼这一会坐到了中间靠后的位置去了,好巧,肖桐青就坐在了他的前面。洛朝朝回头望的时候,能看见肖桐青那张难以克制笑意春风的脸,但是洛文礼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洛朝朝的位置自然是不必说,最前方,最角落,却也是挨得夫子极近的,身后坐着贺霖佑,右侧坐着安怀柔,斜下方坐着的是侯默,反正,柳家姐弟坐在靠门的位置,离洛朝朝甚远,这也算是一件难得值得庆幸的事情。
一晌午转眼就过去了,洛朝朝碍于贺霖佑坐在自己身后,这一上午,脊背挺直,脑袋都没垂下过,想着在贺霖佑心中竖立一个认真求学的形象,总之,不能让他在这方面看轻了自己。
所以一上午,自己都没有和贺霖佑说上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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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用饭的时候,洛文礼难得的安静,用过饭以后,便是午时的休息时间。许多人都是安静地趴在桌上休息,或是睡觉,或是看书,总之都是极为安静。
洛朝朝这个一身精气神的女娃娃,早就养成了午间这一个时辰不睡,而在夫子的课上睡觉的习惯。
中午的学堂里静悄悄的,门外也有夫子在巡视,以防午时有学子顶着太阳外出嬉戏,会有中暑的危险,所以哪怕睡不着,也不能出去,而且也不能吵闹,一吵闹可能会引来巡视的夫子,况且如果吵到了其他休息的人,也有被告状的风险。
洛朝朝早就养成了中午看话本子打发时间的习惯,而斋内,要论话本子最多之人,当属侯墨了。
于是洛朝朝回过身,示意侯墨给她一本话本子。侯墨低头,给她翻找话本子。
就这般空闲的一瞬,贺霖佑枕着臂膀趴着睡觉的身影一下子撞入了洛朝朝的眼帘。
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奇心趋势,洛朝朝起身,探过身子,看了一眼贺霖佑沉静的睡颜。
他睡得非常乖,面向内侧,犹如她之前远远扫见的睡姿一样,旁人根本无法看清他的睡颜,此刻洛朝朝因为位置原因,将那张安静的容颜尽收眼底。
她一眼就落在了他乌长的眼睫上,卷翘得犹如两把小扇子,眉眼与鼻梁的弧度犹如起伏的陡峭山峰,恰到好处的精致与深邃,如此浅窥一下,似乎已经看到了他成年后的倾世之颜。
“洛朝朝。”已经找到画本子的侯墨挥舞着手里的话本子,压低着声音,将洛朝朝的思绪拉回。
洛朝朝猛地回神,然后朝着侯墨伸开了手,示意侯墨将书抛给她。
侯墨呼喊洛朝朝的一瞬间,趴着桌上的少年,眉头轻微地动了一下。
侯墨没想那么多,随手一抛,书就朝着洛朝朝飞了过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翻飞的书本在空中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洛朝朝自以为自己两手张得非常的准,哪知书在空中拐了一个弯,机灵地避开了她张开的手心,朝着贺霖佑的桌子砸去。
“啪”的一声脆响,洛朝朝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跳动了一下。
书落在贺霖佑桌上的一瞬间,洛朝朝宛如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然后发现贺霖佑毫无动静之后,才伸手拿过书。
只是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子,一道熟悉的声音倏地响起。
“洛朝朝,你不睡觉的吗?”
贺霖佑缓缓支起脑袋,眼底困倦的睡意还没有淡去,里面还夹杂着怒意。
洛朝朝捧着书就那样僵在了那里,最后扯了一下嘴角,朝着贺霖佑扬起了一抹无比清甜的笑意,然后用细软的声音轻声道:“对不起。”
此刻,贺霖佑已经坐直了身子,方才在洛朝朝眼中浓密的眼睫一点都不可爱地,冷冷地扫动几下,幽冷的眸子落在了洛朝朝捧在怀里的书上,道:“七日后便是一个月一次的月试,你有把握过了?”
一说到月试,洛朝朝就头疼,她没一次月试顺利过,次次都被夫子罚,次次都在书阁里熬夜苦战,不合格就抄书背书的规矩何时能改改啊。
一看洛朝朝的脸色,贺霖佑就知道,怕是根本就没准备月试。
洛朝朝嘀嘀咕咕:“不看话本子也过不了啊。”
贺霖佑叹了口气,“夫子讲课你睡觉,这样岂能过?”
洛朝朝有种被说教的感觉,此刻居然不敢与贺霖佑对视。当然,也可能是把人吵醒了的心虚。
见洛朝朝没有说话,贺霖佑也没有在吱声,一手支着脑袋。洛朝朝则是捧着书,返回到了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