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别各位同期后,心态平和的我则是抓准空隙,找了个较为偏僻的角落拖把椅子坐在操作台前记录今日损耗的材料。
  铃屋也是在这时回来的。
  他手里拖着两具喰种的尸体,衣袋横着一把库因克刀,左摇右摆的,拖鞋被他走得“啪嗒啪嗒”响,嘴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路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大晚上的不宜大喊,于是我只是站起来向铃屋挥手,小声地叫他。
  “什造,这里。”
  幸好铃屋的听力一向敏锐,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便转向我的位置。
  一注意到我,他的双目骤然亮起,就如同黑夜里猫瞳般流转着幽光。他拽着的两具尸体往身边一扔,疾速地朝我的方向走来,却又在我的脚跟前几米处站定,一系列动作流畅至极,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已经凑到我的额前,独留下裹挟而来的风声作响。
  “真子,你来找我了啊!”
  他的话语间是止不住的兴奋,“是特地过来的吗?”
  我不好意思地纠正他:“也不算是,只是碰巧被派到这个区域工作......今天临时抽派的,手机都没拿上,所以没来得及通知你。”
  “会呆多久?”
  “两三天吧。”
  “哦。”
  铃屋就这样定定地看向我,像是稚童在看即将失去的最喜欢的洋娃娃,裹着一种难以割舍的复杂感情,嘀嘀咕咕地说着,“只有两三天啊......我们已经好久好久没见面了,都有两个多月了,啊,好像还不止。”
  他掰着指头数着日子,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睛又快速地眨了几下。
  我立刻猜到了他的想法:“所以——想要抱一下?”
  他张开手臂:“嗯,想要。”
  我习惯性地伸手搭在他的腰际,他则是向前迈了一步,用力地拥抱我。
  浓厚的铁锈味从作战服、发缝、裸露的皮肤窜入鼻腔,我知晓这是新鲜的血的气味,是喰种的或是他自己的。
  “受伤了吗?”
  我在他耳边轻声问。
  “腿上划伤了一点点而已。”
  他同样凑在我耳边回答道,“已经缝好了哦,按照真子以前给小猫缝的技术。”
  “还是去医疗班再处理一下吧,否则容易发炎的。”
  “嗯——”
  铃屋长长地应了一声,却没有动作,而是在我肩膀上寻了位置,将脑袋埋了进去,某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变成了被吸的猫薄荷。
  “好啦。”
  过了几分钟,我拍拍他的背部,“去清理伤口。”
  “哦。”
  铃屋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这个拥抱。
  “我很快回来的......哦,对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又奔向了那两具尸体,一点一点地把他们拽了过来摆在我面前。
  “送给你,真子。”
  “谢谢。”
  我下意识地回复了一句,然后对着这两具几乎已经是肉块的残骸陷入了沉默......用来试验武器和药剂肯定不行,赫包应该也是没有的,感觉用途有点稀少......
  “可能会有用吧?”
  铃屋露出了希冀被夸奖的期待神情,让人不由想要摸摸他的脑袋。
  唔,也许可以提取rc细胞?
  我这样想着,于是肯定地点头。
  “会有的。”
  第33章
  我对着这叠肉块犯了难,蹲坐着使用简易仪器提取了少量rc细胞,疲惫过度的身体导致我的大脑也开始发愣,直到今明两天的室友小林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可以去洗漱休息了。
  她叼着零食,望着我身旁的尸体,先是蹙眉,而后开口询问:“有栖川,这是什么?前线抬回来的喰种尸体?可是毁成这样应该已经不能使用了吧。”
  “不,是礼物。”
  她默然了一瞬,了悟些什么。
  “铃屋送的?我刚刚好像看到他跑出去了。”
  “嗯,刚刚稍微聊了一会儿。”
  我看着试管差不多装满了,便捶了捶僵硬的小腿:“我让他先去治疗。”
  从这个角度来看,小林正在俯视我,她的神情十分麻木,只是麻木中带着些许疑惑。
  她问道:“你不会害怕吗?”
  “害怕什么?害怕铃屋?”
  “也不是啦。”她说,“就感觉你的人生字典里似乎没有害怕这两个字,无论是面对面目全非喰种尸体,还是今天那几个精神亢奋、拿着库因克在营地里乱砍的搜查官,又或者是这所谓的礼物,有栖川你都太过平静了。并不是早有心理建设的那种平静,而是......”
  她迟疑地顿了顿,“更像是你什么都不在乎的那一种平静。”
  我有些疲惫,便干脆坐在了地上,坐在了那一摊污血之中。她看我的神情中似乎带着一丝的迷惘。
  我没有立刻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简易仪器的针头从尸块中拔出来。盯着擦有鲜血的针管,胃部泛出的有劳累过度的反胃感,有对尸体凄惨情状的不解与同情,也有收到恋人礼物的喜悦......是奇怪,潜意识里不存在任何恐惧。
  “大概是因为这对于我来说,更像一条定理。”我谨慎地回答,“喰种以人类为食物,人类为了生存而剿灭喰种,过程中会产生不可避免的血腥、暴力、死亡,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是这样的,虽然不认可,但是我们不得不接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