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屋应该很难理解,以本性而言他并不像是为他人而活的人。太过自由、天真、散漫,他也足够残忍,就像他说过不会为任何人的死亡而难过,也不在乎是否与世界脱节,他仅仅会拥抱感兴趣的事物。
所以看到他一脸不解地保持沉默时,我则是故意转移了话题。
“我们还是来看看水族馆的票价吧。”
.
这一次的出行明显轻车熟路了许多,铃屋自告奋勇地承包了地铁票的购买过程。经过安检时,他的礼貌用语在一次次地锻炼中已经熟练到无以复加了,不过我觉得他与陌生人交谈时下意识拉起的笑容依然有些紧张。
当我们进入东京十二区,从地铁口走上地面,一眼便能够远远地看到了水族馆那晶莹剔透的透明穹顶。这时,我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拉了拉哼着歌的铃屋,满脸严肃地问他。
“如果我没记错,新人搜查官是没有假期的,你应该还在上课才对。”
他无比理直气壮地回答说:“所以,我逃课了啊。”
“......”
不知道为什么,将“逃课出来玩”这件事情放在铃屋身上似乎十分正常,在学院里这家伙也一共没上过几节课。
他甚至开始安抚我:“没关系的,反正我上课也完全不会听。”
我嘴角抽搐。
谢谢哦,完全没有被安抚到。
深知他拒绝学习性格的我果断放弃了挣扎,被慢慢地拉着走。
地铁口出来的拐弯处立着一条大鱼的模型——以我浅薄的海洋知识以及这条鱼较为抽象的形状,我真说不出它的品种——况且这条鱼身边一条条标着数字的粗线也表明了它的作用是测量身高。
“这条鱼竟然有两米高。”
他好奇地观望周围的一切,还开始问我附近这些道路的墙壁上刻画的鱼类。
“这是什么?”
“鳐鱼。”
“这个呢?”
“蓝鳍金枪鱼。”
“旁边那个?”
“鲸鲨吧,如果我没记错。”
我也不是万能的百科全书,有些也实在不知道,但铃屋似乎完全不在意,只是觉得这样的一问一答的形式很有趣。
我们光是从地铁口走到水族馆就耗费了快半个小时。一眼望见横跨整个馆厅大门的欢迎横幅,周边环绕一圈的展示海报上画着一群可爱的姿态各异的帝企鹅。
“这里有全日本最大的企鹅展厅。”
铃屋等待排队买票的时候拿了一本薄薄的宣传册,仔细阅读了一下内容后分享给我,“企鹅长的和这些画里一样吗?真子见过吗?”
“我也没有真正见过,只是在科普书或者杂志上看过图片和资料。”我好奇地凑了过去看,“除了企鹅,还有六百多种,七万余只海洋生物......好厉害的样子。”
“环形水母展览厅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诶。”
“上面说还有水中隧道和电梯,可以看到巨型海龟......”
“哇哦。”
我与他一同发出了无意义的、有些傻傻的慨叹。
这里有如此多未知的事物,令人突然对这次短暂的出行充满了期待。
第13章
生命的起源往往众说纷纭。
一部分科学家认为生命起源于碱性热液形成的质子梯度;另一部分科学家相信海底黑烟囱假说,认为生命起源于海洋,四十亿年前,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现存生物的共同祖先luca诞生于某一个海底热泉;又有最新的分子钟学说表示:地球生物起源于有少量淡水、经常干涸的陆地。
我并不关心这些最前沿的生物科学假说,那时的我也根本接触不到那些资料。基于来自课本里的生物知识,我同样知晓大部分海洋物种的诞生比人类早的多,因而它们的存在足够神秘而曼妙。
或许凉子说的对,在亲眼看到的那一刻,我可能真的会产生兴趣。这种细微短暂的兴趣并不足以支持我成为海洋学家或者狂热的爱好者,最多成为一名兴致高昂的,付钱买票前往水族馆的参观者。
更何况,还有人显得比我对这些海洋生物更加热情——好吧,我意有所指的便是一同参观的铃屋。
自从购买完一千五百日元的入场门票,迈进充斥冷空气的水族馆大门后,他的双脚已经黏在入口这座透明的克莱因蓝色的观景玻璃前将近二十多分钟了。
我感到无趣与不耐,就试图让他回神,先是敲了敲他瘦削的肩,而后轻声唤他的名字:“铃屋、铃屋。”
他的额头抵着冰凉透明的玻璃,正在认真地近距离观察游动的小丑鱼,在我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分出一点注意望向我。
“怎么了?真子。”
我询问他:“我们可以继续往前走了嘛?”
就在这扇几乎顶天垂地,纵横整个一楼展厅的观景玻璃前,无论是我、铃屋、还是游荡的五颜六色的鱼类都是渺小的,犹如被卷入浩瀚海洋中的一粒粒尘埃。
我承认这很震撼,不久前迈入此处时我也痴傻地望着此情此景怔怔了将近三十秒,视线在巨大箱体前游移了几分钟——但是震撼归震撼,如果按照铃屋十米走半小时的观赏进度来计算,我们今天估计连半层水族馆都逛不完。
“啊......好吧。”
铃屋看上去仍然对小丑鱼有些依依不舍,但是还是缓缓地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