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看不出曾经的样子。
赵嬷嬷没有理会那些珍宝,径直走了进去,可才到案前,便看到案上放着一封书信。
她左右看了看,这是内殿,她不习惯人太多,内殿之中没有她的吩咐一般是没有人进来的。
走到案前,这才看清信封上只写了两个字,却让她眼中大震,身子一晃。
阿童。
这是她儿子的名字。
尘封多年的记忆一瞬间从心底最深处涌了出来,凌乱的屋子,满地的鲜血,如同破布娃娃一般的孩子睁着眼,眼角还有流下的泪。
赵嬷嬷抓起信封,直接便将信头撕开,快速地看向里面的内容。可越看,她脸色便越发苍白,最后冷汗浸湿后背,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起来。
终于是看完了信,可手指却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直到再也拿不住信,任由那信纸从手中滑落,如同凋谢的花瓣一般飘落了一地。
她这才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不……不,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赵嬷嬷跌坐在地,拼命地摇着头,不知是不该相信那信上的内容,还是不敢再去相信那个人。
手低下正好按在了一张信纸上,她手一抓,那纸就在她手心里被揉成了一团。
如同被人拧干血液的心脏,只剩下一张皱巴巴的空壳。
未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周竹的府门外,周竹亲自出门来,将车中人迎入了府中。
周竹带着身后人走进后院,守卫见到是他,便立刻让行,而身后一身青色马面裙的女子头上戴着帏帽,看不清面容,只是从那身姿来看,便知道是常年尊贵养出来的。
两人踏进屋中,随后门便在身后关上。
周竹让到一边,身后的女子犹豫了一下,摘下了头上的帏帽。
宁镜已换了一身简单的蓝色长衫,见到赵嬷嬷,轻轻一笑:“赵嬷嬷,请坐。”
白银替赵嬷嬷看了坐,可赵嬷嬷却仍是站在那里,并未动,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只有十七八岁,而且她很面生,并不认识,可这个少年却让大理寺卿周竹都只能站在一边。
“是你让人给我送的信?”赵嬷嬷毕竟常年在宣离身边,虽不怎么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可这些在府中宣离给她的信任和权力也让她养出一身大家子里才有的气势。
宁镜点头,看向周竹:“周大人这里还有一些东西,想必嬷嬷会感兴趣。”
周竹将早已准备好的卷宗拿了出来,将最重要的部分挑了出来递给赵嬷嬷。
赵嬷嬷看着周竹手上的东西,却并没有接。
她刚看时几乎无法相信,来的路上却又反复想了许多。
这些年,宣离对她怎么样,别说外人,她自己是最能体会的人,这二十几年来,他依赖她,信任她,不说对他从不理踩的亲生母亲奚贵妃,还是他表面上的母妃燕嫔,就是他身边任何一人,都无法比拟。
若她真的凭一封来历不明的信就相信别人而背叛他。
她做不到!
“这些年,桓王一直对嬷嬷很好,甚至有人传言,他将您视作生身母亲。”宁镜自然看出了她的犹豫,也并未催促,声音轻缓:“但他从未对您对过,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吧?”
赵嬷嬷的目光回到宁镜身上,她曾经也在宫中呆过数年,宣离还小时,她亦曾要看人脸色过活,直觉告诉她,她要提防眼前这个少年,可那信中的内容却又让她不甘心就如此浑浑噩噩地将此事揭过。
“不说远的,您可知他以百姓挡城墙以来,永安一共死了多少人吗?”宁镜声音越轻,可每一个字都越重:“六万有余。”
赵嬷嬷心尖一颤,当她知道他在做此时事,便已觉得不妥,她亦是平民出身,对他们来说,相较于皇权和富贵,他们更想要的不过是安定的生活。
“都是平民百姓,都是血肉之躯,却被当成了挡箭的盾,砸墙的石,不到一个月,城墙上暴乱起了三次,光被斩头颅的人,就有五千余人。”
“男女老少,甚至是……孩童。”
孩童两个字让赵嬷嬷的嘴唇又是一抖。
屋中只有他们四人,白银和周竹都未出声,只有宁镜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入了赵嬷嬷的耳朵,他站起身来,走到赵嬷嬷面前,从周竹捧着的那些卷宗里拿起一份,翻开。
“元康十二年,人犯吴东,郑果,苟五,三黑,于戌时一刻闯入被害人钟纯家中,杀害其家中三口,钟纯,钟纯之母杨氏,以及其子,钟……”
“别说了!”赵嬷嬷猛地打断了他,眼中的痛苦之色再也无法掩藏,袖中的手紧紧相握,她盯着宁镜,几乎一字一顿:“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有什么目地。”
宁镜将卷宗放回周竹手里,面对她的质问,仍旧淡淡地笑着,可语气却越发轻而缓,带着压低的尾调,显得越来越蛊惑:“嬷嬷,难道不想报仇吗?”
赵嬷嬷的身体狠狠一震,来时路上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愤恨和杀意又被这一句激得再次翻腾起来,她压抑着,不想上面前人的当。
宁镜看向白银,白银立刻便走到门前,将门打开,而门外等候多时的两个侍卫立刻便将已经疼晕过去的人拖了进来,扔到了地上。
门再次被关上。
赵嬷嬷看着地上的人,却不太明白宁镜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