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离看到了他,朝他行礼,笑着说到:“今日的戏很得皇后娘娘欢心。”
他想起那优美的身姿,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不由地附和道:“这个贵妃确实唱得不错。”
宁镜身子极轻地晃了一下,唇上的血色似乎都退去了几分。
他看着眼前的宣煊,突然如同雪盲症一般,眼前一片刺目地白,但内心却又觉得极度地荒谬。
“宁公子?”宣煊见宁镜突然笑了起来,那笑里却尽是冷冷的讽刺,不由地问道:“怎么了?”
宁镜退了一步,避开了宣煊靠近地来的身体,他面上笑着,抬眼看着面前人,明知此事不能怪在他的头上,却仍然忍不住内心翻涌上来的血腥和愤恨。
但又觉得这个世间真是可笑。
原来,原来这两世灾难,宁家十三口的杀身之祸。
不过只是因为……因为当时的太子殿下那多看的一眼。
多说的那一句话。
于是宣离在完美的太子殿下身上看到了一种可能。
仅仅是因为这一眼,这一种可能,他的人生,宁家的人生,便由此走上了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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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宁镜回了屋中,他没有去找萧玥。
此刻心中乱成一团,他没有余力去思考别的事情。
他将自己关在了屋中,却是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前世的一幕幕因为宣煊的一席话全部涌入脑海里,无数的人声带着纷乱的话语在他头脑中暄闹着,逼得他几乎疯狂。
他想过无数次,内心问过无数次。
为什么?为什么宣离会选中他?
他那时已经十二岁,并不是他最佳的选择,他没有惊若天人的美貌,没有学富五车的睿智,甚至只是一个下九流的戏子。
他为什么认定太子会接受他?会喜欢他呢?
那么多善解人意的,温柔动人的,聪慧娇美的女子,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他呢?
他想了两世也没有想明白的问题,在这一刻,竟然在这样的情形下得到了这么一个荒谬的答案。
他不能怪宣煊,他并不知情,可是一切却都是因他而起!
他想抓着宣煊问他,为什么,为什么那天一定要去,为什么要看他?为什么要在宣离面前露出破绽,为什么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就因为他多看了他一眼,就要让他失去一切,承受一切!
他恨他,但理智却又不断地提醒着他,他不能。
因为当前的局势还需要他,他不能因为一已私愤便坏了大事。
混乱中内心的悲愤和怨恨无处发泄,他甚至连大喊大叫都不能,只能紧紧地抓着自己生生地忍,忍得全都在痛,忍得胸膛中血腥之气不断翻涌,涌上喉头却又被他生生咽下。
体内似乎瞬间有无数人的尖叫在脑海中冲撞着,可却被他死死咬着牙,又咽回身体里,而这些过于激烈的情绪只能在他身体里冲撞着,找不到出口,只能逼得他几欲炸裂。
气血翻涌,喉头生疼,连天地似乎都旋转起来,一切都变得那么扭曲。
外面的雪还在一刻不停地下着,拦了来路,也拦了去路,将一切声息都掩埋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
“宁公子呢?”
“公子在里面休息,什么事?”
是方舟的声音,似是有人来了,方舟正在应付。
宁镜模糊地听着声音,却不想顾及,外头的声音远了些,似乎过了一会儿了,敲门声便响了起来,方舟迟疑的声音响起:“公子……你要不要看一下。”
方舟是看到了他刚才的状态的,若非要紧事,他不会在此时打扰他。
宁镜从混乱中抽出一丝神志,缓了好一会儿,才压制住心中的情绪,慢慢地扶着门框站起身来,打开了门。
方舟手中拎着一个食盒,看到他,眼中带着担忧之色,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好点了吗?公子?”
屋中燃着炭盆,萧玥总是让方舟燃足够的炭火,让他的屋中时刻都是温暖的,刚才纷乱之间他憋出一身细汗,此时冷风一吹,额上的汗立刻便被吹得冰凉,也让他的理智回来了几分,哑声问道:“什么事?”
方舟打开手中的食盒,食盒中是一碗馄饨,用白瓷碗盛着。
馄饨在漠北也算得上稀罕,毕竟这里不富裕,平日里的粮都是紧着吃的,而要将细粮磨成面,再以肉馅包成馄饨,在漠北,也算得上是极好的吃食,平日里也就在冬至时,会包饺子包馄饨来庆祝。
但今年不一样,萧国公从永安提前带来了军粮,而缓军来时也带着军粮,虽在战时,他们的粮草却是充足的。
宁镜看着这一碗馄饨,并没有查觉出什么不妥。
这时,方舟伸手将碗中的勺子拿了出来,宁镜的目光瞬间凝固。
瓷白的勺子上,一朵妖艳的红色花朵绽放其上,枝叶蔓延,如同鲜血绘成。
宁镜猛地夺过勺子,仔细辨认,确定无错之后再看向那碗馄饨,伸手便抓起碗将碗中馄饨泼到了雪地之中。
碗底,艳红的花朵妖绕地绽放着,枝蔓攀附,如吸血而生。
这是他背上那朵花。
宁镜心底里涌起一阵无法控制地恶心,手中一抖,碗和勺子同时落地,摔得粉碎。
他扶着门框,手指几乎要抠入木头之中,无法抑制地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