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瞧见了镇定的余老,再看萧玥并没有要对他们动刀枪的样子,胆子便又回来几分,一人站了出来:“世子这几日也折腾够我们了,我们也不想给世子添麻烦,只是家中尚有老幼,我等也要为一家老小考虑,流民的命是命,我家中人的命,难道不是命吗,世子若真要我等不顾家中老小的性命,那我等也不怕一个鱼死网破。”
萧玥负着手,面个还有余怒,却是笑意不变,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看过,最后落到了余老身上:“既如此,本世子也不勉强,三日前我来时便与各位说过的话,如今当到了兑现的时候了,自然是要请诸位来一起做个见证的。”
三日前?
众人皆面色一变,看向那紧闭着的城门。
安定城门宽两尺半,高三尺有余,红漆金钉,黑暗中如同随时会张开的巨大的口,风雪呼啸,只有下面守军手上的火把能照亮几分,上面封以三条横木,周围有兵士持刀枪把守。而此时城门外的叫喊声已经越来越大,敲击之声越来越明显,显然是外面的灾民闹了一晚上没有消停,这会子也都已经耐不住了。
“来人。”萧玥站到余老身边:“开城门。”
“世子!”黄金震惊地跪在他身前:“外头的灾民时疫未愈,此时城门一开,时疫流入,必将是一片混乱,世子三思!”
众人见他居然真的要开城门,立刻也都慌乱起来,刚才说话那个立刻说道:“萧玥,你是来赈灾的,是来保护我们的!”
余老闻言并未说话,只是目光凌厉地看了那说话之人一眼,那人被他那冷如寒冰的眼神吓得立刻又缩了回去。
萧玥冷笑一声,竟是理也未理跪着的黄金,只一脚便将他踹开,眼中杀意立现:“开城门!”
黄金被他那一脚踹得直撞到了城墙之上,又落入积雪之中,闷哼一声又连忙爬了起来,连身上的雪也没顾得上擦,便又立刻想要过去:“世子!”
萧玥没等他过来,反手便拔了身边侍卫的刀,寒光一闪,那刀便直直劈入了黄金身前的地面之中,竟没入寸深,将他逼在原地:“没听到我的话吗?!”
黄金跪在原地,不敢再上前,只能吼道:“世子,太子和国公还在城中,城中还有上万无辜百姓!世子不可!”
他声音冰冷,眼神如刀:“没有粮,没有药,你以为谁能活着离开吗?鱼死网破?鱼都不怕死了,本世子还要这张破网有何用?再敢阻拦,本世子第一个将你扔进灾民堆!”
众人被两人这一出唬得怔在当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萧玥的声音已经又起,竟是将风雪的呼号之声全都压了下去:“开!”
此时有人终于似乎意识到他并没有要吓唬他们,而城防军已经有人搬来了梯子扶到城门两边,四人顺梯而上,将最上面的红漆封木从城门封口之上取了下来。
雪越下越大,而这纷扬的雪花之中,不知何时还夹杂起了雪粒,被风刮到面上,如同刺挠而过,渗出的血还未流出便已被冻在风雪之中。
被取下的封木被军士直直地摆到了萧玥面前,萧玥看也没看一眼,只冷声道:“继续。”
此时的城防早已被萧玥全都换成了他从永安带来的人,听到他的话没有丝毫犹豫便又有四人顺梯而上,欲取那中间一条封木。
“等等!”
终于是有人忍不住了,那个胖富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萧世子,有话好说,这开城门一事……”
“武威如今是萧世子主事,出什么事,自有萧世子担着。”余老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风雪打乱了他的须发,一双眼却仍是清醒而锐利:“今日是世子想开城门,我等又有什么资格阻拦。”
他体型肥胖,裹在厚厚的狐裘里像是一颗球,虽听了余老的话,可他浑身还是止不住地抖着:“可是,余老……”
“不必多说,既然武威仍有主事,自然一切听从主事的安排。”余老轻甩了一下衣袖,侧过身去。
那人被余老两次打断,自然是明白余老的意思,可是他一生在这武威中享着富贵,从未经历过如此性命攸关的时刻,刚才病鼠之事几乎要将他的胆吓破了,此时腿肚子都还在打着抖,此时再看向萧玥时,萧玥却中挑唇朝他一笑,令他不寒而栗。
萧玥见他站在原地犹豫不决,他却是脚步微移靠近了余老,在风雪怒啸中掩盖了自己的声音,只有余老听得到:“您倒是心志坚定,就不知道,其它人是否如您一样了。”
虽说擒贼先擒王,可若是军士皆无,又何以为王?
“继续。”
第二根封木被高高举起,随着军士的动作,很快便一步步地送了下来,抬到了众人面前。
而此时城外的叫喊之声也越来越嘈杂响亮,甚至还有了撞击之声,而此时已去两条封木的城门在这撞击中不再结实□□,开始发出颤抖和木料摩擦时的“咯吱”之声来。
军士撤了梯子,只剩下最后一根封木还在了。
只要这一根封木一除,灾民入城几乎便是瞬间之事。
众人的心几乎都要被那抬来的封木压到,那个胖富绅最先受不了这压力,也顾不得余老的威压,跑到了萧玥面前,惊恐地喊道:“世子不要再开了!不要开了!我家里有药,我给药!我给!”
萧玥看着跑到眼前的人,看他身上还有落雪,笑着伸手拍上那人肩上的雪,却拍得他浑身一抖,萧玥叹了口气:“世道无常,但总人有愿意出手一救,只是可怜了公子的善心,若只你一人,怕是救不了这些灾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