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暑气开始浓重,天热起来了,夏衫一件薄过一件,却仍然止不住汗,夏炽伴着蛙声而来,连国公府院中的树盖都更多了几分浓绿。白露院里的花木虽遭暴雨,不少红艳都零落成泥,但日光一起,新的花苞又重新绽放出一片繁复,竟是比之前还要富丽些。
这日傍晚,艳云尽吐,晚霞未尽,黄金带着最后一份名单过来回来了,萧玥看罢,将其余所查之事一起整理了,带着这一个月以来的努力成果,来了白露院想找宁镜。
方舟一见他,便迎了上去,显得有些紧张:“三公子来了?”
萧玥本就聪慧,在宁镜身边呆得久了,连这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更精进了三分,一眼便看穿了方舟的紧张,目光望向了内院紧闭的门。
这才酉时三刻,已经紧闭门扉,这么早就休息了?
“三公子,公子他有些不舒服,便早些休息了,若是有事,明日再来吧。”方舟站在他身前,挡住了他的路。
这个位置作为侍从来讲,挡主人之路,是极不敬的。
萧玥闻言眉头轻皱,将拿着东西的手背到身后,目光凌厉:“不舒服?找大夫了吗?”
方舟仍一步未让,说道:“旧疾,已服过药了,睡一觉就好,公子已经睡下了,三公子明日再来吧。”
萧玥的目光越过他,看着那紧闭的门扉,斟酌半晌,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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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进不了院,不代表看不了,萧三公子蹲在人屋顶上,悄悄掀开了一片瓦,却见屋中静悄悄的,床幔紧闭,什么也瞧不出来。
难道真的已经睡了?
萧玥坐在屋顶一直等到了夜幕降临,繁星满天,屋中却仍旧是一片寂静,悄然无声,只有方舟守在门口,随时等着宁镜叫他。
又坐了一会儿,萧玥见还是没有动静,又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他这像什么样子,睡了便睡了,那说明并不是什么重疾,这是好事,他一直蹲在这里不是个什么事儿。
于是身姿一展,便又回了长歌院去了。
直到子时,方舟才在内院四下里都转了一圈,确定无人之后,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他走到床榻边,掀开床幔,便见宁镜面色潮红,身上的汗已经将身下的被褥全都湿透了。
他见有人掀帐,眼神一冷,但看清是方舟后,紧绷的身子这才微微松懈下少许,但就是这少许松懈,便让体内的情潮伴着痛楚再次冲撞而来。
“公子你还好吗?”方舟急道。
宁镜没有力气说话,今晨一早,他便感觉自己虚软无力,好在萧玥一直没来白露院,但他算着日子估摸着这几日也快要过来了,若是今日过来,撞见他服药后的模样,怕是要将他赶出国公府,他只能忍着不服药,想着先将他应付走。
只要不服药,暂时他的理智便在,怎么也能也应付一番。
方舟连忙拿出倾世之花,倒了热水将药丸化开,送到了宁镜的唇边。
“我都是按公子的吩咐做的,若是三公子执意要进,便让他进,若是三公子离开时一句话也没说,我便晚点进来,所以等了一会儿,这个时辰才来。”方舟喂宁镜喝了药,想要拿帕子去给宁镜擦擦汗,但却被宁镜避开了。
方舟立刻便收回了手:“对不起,公子,我一时忘了规矩,我这就出去。”
药性发作时是不可以被人触碰的,否则便会更加难以自控。
出了门外,方舟将门关好,并且从外面落了锁,自己则靠在门边坐下,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每一次服药都是一次劫难,却是谁都帮不了的劫难。
萧玥这一宿却是没怎么睡,他虽然回来了,但脑子里却一直都是宁镜那扇紧闭的门。
服药,服的是什么药?之前提到,他们需服一种秘药来保命,但是宁镜出院子时什么药都没有带,只带了……倾世之花。
什么乱七八糟的。
萧玥倏地浑身都热了起来,连忙翻了个身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但是他又为什么要随身携带这种药呢?这几个月里,黄金和白银时刻盯着他的吃食,特别是黄金,每天拿银针试了又试,生怕一个不小心,萧三公子就贞操不保。
但宁镜身无武艺,方舟更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若不是萧玥时常拉他出来走动,他连那个院子都不会出,更不用说下药之类的事了。
第二日一大早,才卯时二刻,晨阳初醒,萧玥便来了白露院,可他来时,方舟已经将所有的衣物和被褥都洗好了,见到萧玥,便笑着道:“三公子来了,公子已经醒了,只是人还是有些疲倦,还在屋里休息,说若是三公子来了,便请进去就好。”
萧玥见他这与昨日完全不一样的脸,心道果然是仆随主变,看样子是没什么事了。
进了屋中,宁镜披着衣裳正靠在榻上闭目小憩,虽闭着眼,却仍然感觉一脸的疲倦。
他听到脚步声,睁眼见是萧玥,唇边扯出一点笑来:“昨晚小舟有些无礼,你不会见怪吧。”
萧玥摆了摆手,他今日并未带那些东西过来,见他面色仍是苍白的,便只问道:“方舟说是旧疾,现下好些了吗?”
宁镜点点头:“已经无事了,你昨日来,可是查到什么了?”
萧玥见他虚弱的样子,便也没说,只道:“你且先休息两天,此事再议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