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钱府医的继人是谁呢?能让他如此高兴,却又只敢在喝醉后在一个未开心智的孩子面前表露的这个继人是谁呢?
萧玥闻言也沉默了,一个四岁孩子,一颗糖,就能有如此论断。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面前坐着的这个人,远远没有他一开始想得那么简单,真正需要他防备的,究竟是那个藏了他四年之久的身后之人,还是这个看上去比他还要小的少年?
宁镜瞧着萧玥越来越严肃,忽而一笑:“三公子不必如此担忧,目前国公爷身体康健,已是大幸,只要事情查清楚,了了事后之患便好。”
萧玥未予置评,只将今日所查之事如实相告:“钱府医从漠北跟着父亲入永安,在这里并无多少亲近之人,南街药铺一直是我们自己的人在打理,他是府医,便由他管理。每月十五和三十,他都会去药铺,偶尔也会在外替人看诊,一年前,说是有个常给药铺送药的伙计死了,只留了家里孤儿寡母,他便时常前去探望。”
这本是寻常事,偶尔若是有事,黄金和白银也会替他去。
今日也不过是很往常一样,这便是白银来回的话。
但是同样的事情,另一个的回话却不同。
黄金白银也受钱府医所托,也替他捎过东西,以前的时候他们好奇也看过,发现只是些寻常衣物,亦是出于对钱府医的信任,后来便也没再看了。
但这一次不同的是,包裹被人打开了,来回话的人看了里面的东西。
这些东西看上去只是寻常,但打开来看,才发现,衣料,吃食,连孩子的玩具糖粘都一应俱全,可谓是细致之极,更重要的是,那些衣料里,竟然放着一包银子。
国公府的例钱都是按着惯例发的,除此以外,便是主子们偶尔会赏的一些赏银,国公府不富裕,自然比不得外面的勋贵,而钱府医也就只有平日里在药铺看诊时会收的一些诊金,他家里头四个孩子,国公爷便将这些钱留给了他,从未有过问过。
外人的孩子,他送金银细软,新衣新帽,甜饼糖粘,自己的孩子,却连一颗糖都要分着好几天来吃,连最喜欢的那个拨浪鼓,也玩了三年了。
“那孩子,是个男孩吧。”宁镜平静地说。
萧玥点头,之前他未有过怀疑。
行武之人总是护短的,萧玥虽未真的上过战场,但在漠北出生,在那里生活了十年,又受家中影响,钱府医是跟着父亲,看着他长大的人,他也只觉得是医者仁心所至。
如今再看,却看出些一二来。
那伙计死时二十五,成亲五年未有孩子,却在死后,他的夫人被诊出了身孕,大夫便是钱府医。
所有人都当这孩子是那伙计的遗腹子,钱府医看在故人遗面,所以相帮。但以两人的交情,帮到这个程度,却是太过了。
萧玥直白地问道:“你说过毒不是钱府医下的,那他又如何知道解药,从这孩子身上?”
宁镜却是一笑:“对。”
萧玥不知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他厌恶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宁镜只说道:“三公子放心,只需要按着我们的计划来,不用我说,三公子也能明白。”
我们的计划。
萧玥看着宁镜,那张玉般的脸上此时盈着笑意,舒暖而柔和。但晚风沁凉,吹得人满心冷寂,却也满目清醒。
第二日,白银告诉钱府医,宁镜最近会照顾国公爷的药饮,这几日他不必每日都替国公爷请脉了。
钱府医闻言只淡淡地哼了一声,没有多说。
连续几日,钱府医终于是在长歌院门口抓住了正要出门的白银:“白银!”
白银一见钱府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说道:“我正要出门替爷办事,着急,有事晚点再说。”
钱府医却是一把揪住了白银,怒道:“忙个屁,你今日不把事情给老夫说清楚了,绝不可能从老夫这里走出这个院子!”
白银苦着一张脸被钱府医揪进了他的院子。
一进院子,便看到小桃花,依旧拿着那个旧旧的拨浪鼓在玩,看到钱府医白银,高兴地就跑过来:“爹爹,白银哥哥!”
白银正愁着怎么开口呢,连忙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小桃花今日乖不乖呀。”
小桃花和白银相熟,搂着他的脖子正要撒娇,就被钱府医扯了下来:“下来下来,一边玩去。”
小桃花瘪着嘴,将哭未哭,就被钱府医一瞪,又生生憋了回去,有些怯怯地看着钱府医,似想亲近爹爹又不敢。
钱府医此时没工夫管他,拉着白银进了屋。
“那个神医到底怎么回事?”钱府医按着白银问。
白银其实也不太清楚各中原由,只按着萧玥的吩咐办事,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就只是按爷说的办事啊,可能就是换了个药方子吧。”
钱府医瞪着他,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你们几个都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休想要蒙老夫!换药方子,这都第五日了,连个药都未曾来拿过一味,用什么熬药,喝的是露珠还是空气!”
白银也很无奈,说实在的他最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我真不知道,药都是爷让黄金去外头买的,宁公子亲自煎的,别说我,煎药的时候黄金都不让进去,要不您老去问问爷?”
钱府医瞪着眼前一无所知的白银,此刻已经显得有些暴躁了,虽说国公爷宽容,萧玥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但倒底隔着身份尊卑,问萧玥他倒是敢,但是真到了萧玥面前,肯定是不能像对白银这般的。更何况连黄金和白银都不知道,他就是去问了萧玥也不会对他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