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焦急地看向老妇人:“老太太,您确定您的孙子掉下去了么?我怎么甚么也没看见啊……”
王府的池塘修得并不算深,水清见底,此时太阳高照,池底的水草都清晰可见。
老妇人低声呜咽:“确实掉进去了呀!我的宝贝孙子哟——”
见她哭得如此伤心,颜荔十分不忍,细细地又绕着池塘找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她脊背不禁生出一股寒意,难不成是大白天的遇到鬼了?
老妇人的低泣声时高时低,听得颜荔更是心生惧怕,正惊疑不定想拔腿逃走时,忽听到她一声惊喜的叫声:
“嗳哟我的儿!你可算爬上来了!”
颜荔低头一看,却见是一只巴掌大的乌龟慢吞吞地爬上了池岸上。
她张了张口,杏眼圆睁:“老太太,您的宝贝孙子是一只乌龟啊?”
老妇人一脸理所应当:“怎么,不行么?”
颜荔:“……”
她干笑两声:“敢问您儿子贵姓?”
老妇人冷哼一声:“我管他姓甚么!”
颜荔:“……”
她遇到的不是鬼,而是一个性情古怪的老太太。
正要走时,老妇人忽地叫住了她:“小姑娘,你叫甚么名字?”
“颜荔,颜色的颜,荔枝的荔。”
老妇人点了点头:“荔枝好,荔枝好吃。”
颜荔:“……确实挺好吃。”
待宴席散场,回到应府后,颜荔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隐去了那个古古怪怪的老太太,就听应策笑道:“这可真是巧了,你与文姑娘十分投缘,我与杜鸣风亦相谈甚欢,过两日不防置办一桌酒席,请两人小聚一番。”
颜荔道:“不如也将姐姐与霍将军一并请来?人多岂不是更热闹些?”
“就依荔儿所言。”
想到很快便能再见到姐姐,颜荔自然十分开心,只是到了夜里睡觉时,她忽地想起一件事——
这个月的月信,似乎推迟了几日。
不会那啥了罢……她倏地直坐起来,抱着膝盖愣愣出神。
那日她明明服下了避子汤,怎么会……
第19章 生疑
心神恍惚了一宿,翌日颜荔眼底乌青,没精打采地出现在了饭桌上。
应策见她神色不好,关切地问:“可是哪里不舒服?我叫大夫来瞧瞧?”
颜荔连忙摆手儿:“不用,只是没睡好罢了。”
应策虽不放心,却还是得去翰林院坐班,临走时吩咐道:“若是不适,尽早叫大夫来。”
“我知道了。”
在他走后,颜荔换了身衣裳,将脸蒙得里三层外三层,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杏眸,独自一人出了应府。
绕了一圈路后,她才七拐八绕地来到了一家医馆。
这是家女医馆,大夫皆是女子,医术了得,私密性好,很受京中女子青睐。
略等了一会儿,轮到颜荔了,看着女医把脉的手,她只觉自己的心被高悬在城楼上,是生是死,全在女医的一句话。
“脉象并无大碍,只是气血淤滞,需好生调养一番。”
悬着的心倏地落地,颜荔舔了舔干涩的唇,小声问:“大夫,我没有身孕罢?”
女医看了她一眼,道:“没有,不要担心。”
颜荔彻底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那女医似是见多了这种情况,叮嘱道:“避子汤不可随意服用,若是需要,可以买一些我们医馆的避孕丸,药性更为舒缓,也不伤身子。”
颜荔登时红了脸,嗫嚅道:“不用了,谢谢。”
说着便飞一般地离开了。
因记挂着颜荔,应策在翰林院便有些心不在焉。同僚见他如此,便道:“子安若是家中有事,不妨先回去,左右也没甚么需要忙的。”
近些日子,天气渐渐炎热,今上在避暑行宫消夏,朝堂一片风平浪静,他们闲来无事,便着手整理过去的文册,并不忙碌。
应策面露愧色:“实不相瞒,内子今晨身子不适,应策心中委实难安……”
那同僚笑道:“既然如此,子安还不快快回家去?”
“那应策就先告辞了。”
出了翰林院,应策连马车也未坐,便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待回到家中,却未在见到颜荔的身影。
“老赵,颜姑娘去哪儿了?”
赵管家道:“爷,颜姑娘在您出门后,没多久便换了衣裳出了门,小的想差个小厮跟着,姑娘不愿意,独自一人上了街。”
应策眉头微蹙:“知道姑娘做甚么去了么?”
赵管家摇头:“不清楚。”
应策脸色微沉,衣裳都来不及换便出了门,刚骑马疾驰没多久,便见到了那辆悬着应府旗子的马车,慢悠悠地朝他驶来。
快马赶到了车边,他以马鞭撩起车帘,正巧撞上少女那双乌黑清润的杏眼。
心上的石头这才落了地,他松了一口气,问:“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带个小厮?”
颜荔有些诧异:“我出去随便逛逛,这个点儿你怎么在这里?”
不应该在上班儿么?
应策摸了摸鼻子,道:“我有些不适,便先请假回来了,你还难受么?我带你去看大夫好不好?”
颜荔唇角微弯:“不用啦,我没甚么不舒服了,可能是昨夜没歇息好,所以早晨才那么萎靡。”
“既然如此,快回去歇息罢。”
应策放下车帘,调转马头与马车慢步齐行,两人一同回了府。
午间略用了些饭,颜荔便回房小憩去了,应策见她无事,正欲回翰林院去(y)(h),就见老赵小跑着过来,悄声道:“爷,小的方才在颜姑娘乘坐的马车里,捡到了这个。”
应策接过来一看,见是一张药方,多是一些温补之药,大抵是调理身子的方子,落款是城西有名的女医馆。
她是出门看大夫去了?但府中便有常来的大夫,为何不直接叫人进府诊脉,反而大老远地跑过去?
他叫来车夫,问了一遍,得知她还特地让马车停在距医馆一里的地方,应策心中的疑惑更重——
如此小心翼翼,当真只是因为面薄,羞于见男大夫么?
百思不得其解,应策吩咐老赵勿要声张,便起身去翰林院了。
到了傍晚,他回到家中时,见颜荔精神虽好了些,但却似乎有甚么心事。
“荔儿可还是觉得身子不妥?不若我叫个女医来瞧瞧?”
颜荔眼眸一亮:“好啊!”
下午睡醒时,她本想叫小厮去药房抓药,这才发觉那药方子不知跑哪儿去了,浑身找遍,也没见着,不禁有些沮丧。
方子丢了,她今晨这一趟不是白跑了嘛。
此时听应策提议,当即便应了下来。
不多时,女医挎着药箱走了进来,诊脉之后,说辞与女医馆的大夫无异,开方拿药,送与厨房去煎了。
说起药,应策想起先前给颜荔的那些补药,便问道:“先前与你的那些药,吃完了么?”
颜荔登时有些心虚,扯谎道:“吃完了,很有用。”
应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当真?”
颜荔硬着头皮:“当真。”
若真的在短时间内吃完那些补药,那她今日的脉象便不会是阴虚,而该是肝火旺盛、虚不受补了。
不过他也并未拆穿她,只道:“既然有效,我再命人去买些回来。”
颜荔应了声,寻了个借口溜了。
任他再好性儿,若是知道她将那些补药都给卖了,想必也会动怒……
又过了一日,颜荔早上刚起床,便觉得小腹坠疼,掀开衾被一看,果然弄污了床褥。
一大早便忙乱不已。
刚喝下一碗热糖水,颜荔便听到门外有小厮来报:“姑娘,外面有另一个姓颜的小姐,说是您的姐姐。”
颜荔一听,登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直奔门口而去。
果不其然,一抬眼便看到颜芙笑吟吟地立在影壁前,见妹妹如此不稳重,她不禁嗔道:“都十六的大姑娘了,怎么还总是如此毛躁?”
“姐姐怎么来了?我们正想着过两日请你与霍将军小聚一下呢。”
颜芙含笑看着她,妩媚的桃花眼中满是打趣,“我竟不知‘你们’是谁?”
颜荔面色一红,甩开她的手:“姐姐就会取笑我。”
“好了,逗你顽的,怎么还恼上了。”颜芙重新牵住她的手儿,“我大老远地来看你,你就让我一直站着说话呀?”
“姐姐里面请,想喝甚么茶尽管说,子安这里甚么都有。”
颜芙抿着唇笑:“哟,应公子的便是荔儿的么?你倒是大方。”
颜荔羞窘不已,支支吾吾:“甚么呀……他说的呀,府里的一切我都可随意处置,只是一点子茶罢了,难不成他还跟我计较这个?”
说着拉着颜芙进了她所居的房间,一面叫人上最好的龙井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