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较起来,倒是比在烟波阁还来得自在。
应策挑了挑眉:“此话怎讲?霍兄何时得罪你了,荔儿似乎对他有些不喜?”
颜荔给他斟了杯茶,绕到他身后继续揉按肩膀,“我怎么敢不喜他呀,我与姐姐只是觉得,他似乎太过冷漠了些,整日里板着张脸,好像大家怎么得罪了他似的……”
“霍兄性子向来如此,也不是单单针对你们姊妹。”
“即便如此,我每每看到他便觉得脊背生寒。”颜荔手上的动作顿住,压低声音问,“你老实跟我说,他是不是有断袖之癖呀?”
应策愣住:“断袖之癖?你从哪儿听来的?”
“哎呀你别管我从哪儿听来的,你就说是不是罢?”
应策:“……不是。”
他转过头看她:“你听谁说的?”
胆子也忒大了,竟敢编排霍将军。若是被他知道了,铁定将人的腿打折。
颜荔小声嘀咕:“没谁,我自己推测的……”
应策:“……”
他揉了揉眉心:“你说实话,是不是还怀疑过我跟他的关系?”
颜荔眨巴着乌黑的杏眸:“没有啊怎么会。”
应策:“……”
他看着她写满心虚的脸,问:“你进府之后,发现府里只有两三个小厮与一个中年管家,并无一个丫鬟,是不是更坚定了你的‘推测’?嗯?”
颜荔张了张口,放弃扯谎,垂下头道:“您真是英明神武,全都说中了。”
应策直接被她气笑了。
他脸色微沉,冷哼一声:“你如此污蔑我,我要惩罚你。”
颜荔耷拉着脑袋,小声嘀咕:“怎么惩罚呀?”
“今晚伺候我沐浴。”
“……”
颜荔脸色微红,讨价还价:“能不能换一个?”
“每日伺候我沐浴。”
颜荔:“…………”
她咬了咬唇,视死如归:“今晚就今晚!反正吃亏的不是我。”
应策:“……甚么?”
颜荔红着脸道:“沐浴嘛,肯定会有肢体接触之类的,反正我衣衫整齐,你……别后悔就行。”
应策脸颊微热,低声道:“我不后悔。”
在她出去后,他才懊恼地锤了一下桌案,明明是想逗弄她,怎么到头来好像是他被调.戏了?
暮色很快降临,用了晚饭,小厮将热水准备好,应策便宽衣解带踏入了浴桶之中。
他瞥了眼屏风后窈窕的人影,含笑问:“还不出来?”
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不多时,淡淡的幽香拂来,一只柔软的手落在了他的肩上。
那一刹那,应策只觉似是被蛰了一下,酥酥麻麻,带着一股痒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不禁怔住,直到听到少女柔嫩而紧绷的嗓音——
“要像下午那样按么?还是……”
还是如何?脑海中闪过话本儿上的各种旖旎,应策舔了舔唇,嗓音微沙:“随你,你想怎样便怎样。”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个半夜闯入小姐闺房的采花贼一样。
不同的是,她闯入的是一位俊美公子哥儿的房间。
面容俊美斯文的少年郎,身材却高大精瘦,宽肩窄腰,以及隐没在水中的长腿……
在破庙时,太过匆忙了些,她又神志不清醒,只记得有些疼,以及他那与面容极不相符的狰狞。
陷入某种遐想的颜荔面色微红,指尖碰到了应策的耳垂而不自知,待发觉时,他的耳垂已然红得快要滴血。
“啊……”她低呼,“你怎么不说话?”
应策转过头,漂亮漆黑的眼眸湿漉漉的,眼尾微翘:“我方才不是说了,随便你怎么对我。”
颜荔脸色通红,连忙摆手儿:“我、我没想怎么样的……”
“哦?没想怎么样,是怎么样?”
几乎是下意识地,脑海中浮现眼花缭乱的各式艳色内容,这是颜荔在烟波阁三年耳濡目染的结果。
过往的阅历与那唯一一次的经历交融在一起,男女的脸忽地变成了他们两人,颜荔心口突突直跳,脸色潮红,嗫嚅道:“我没想、轻薄你。”
岂止是轻薄,更过分的事她都做过了。
“也没有想过甚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脑海中不受控地,如野马奔腾的那些画面不算。
她舔了舔唇:“水有些凉了,你快些出来罢。”说完,飞一般地跑开了。
指尖落在她方才碰触的地方,应策眼眸微暗,不禁又想起破庙里所发生的事。
虽过去了二十六天,但于他而言,却仿佛昨日之事。
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声柔软的喘息,淡淡幽香如侵入骨髓一般,时不时萦绕在他心间。
每当夜色降临,他便褪去斯文的外衣,病态而不知疲倦地回想着那日的点点滴滴。
应策闭眼靠在浴桶边缘,眼睫轻颤,呼吸蓦地急促。
片刻之后,他缓缓睁开眼。
漆黑幽邃的眼眸中,布满了不加掩饰的欲念。
**
翌日,应策休沐,坐在桌上用早饭时,他便注意到颜荔眼底乌青,似是没睡好。
“昨夜可是做了甚么噩梦?”
他的语气与平日无异,颜荔便也只好作出无事发生的样子,道:“也不算,只是有些奇怪罢了……”
有他出现的梦,不算是噩梦罢?只是说来也怪,在应府住了几日一向好眠,偏偏昨夜翻来覆去没睡着,好容易入睡后,却又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
过于真实,以致于颜荔早晨醒来时,一时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兴许是昨日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激起脑海中沉淀已久的记忆。
破庙里的纠缠旖旎,似是一张严密巨大的罗网,将她紧紧包住,使得她呼吸急促面色绯红地醒来,鬓边皆湿。
似乎又并不仅仅是鬓边。
颜荔脸颊微热,搪塞过去,看着应策俊美的侧脸,道:“你今日休息,那我可否出门一趟,去瞧瞧我姐姐?”
“当然,用完饭我与你一道过去?”
颜荔连忙摆手儿:“不用,你在家里歇息罢,我一个人去就行,会尽快回来的。”
应策笑道:“这倒不急,你与姐姐慢慢闲聊便是,等会儿我让老赵带些礼物,你一道带过去。”
“不必破费了,姐姐甚么也不缺的。”
“左右库房里物品丰富,一直放着也是浪费,不如物尽其用。”
“那好罢,多谢子安了……”
应策唇角的笑意更深:“荔儿不必与我客气。”
嗯?这话说得……再加上他眸中带笑地看着她,情景似乎有些暧昧了……颜荔竭力装作毫无所察,笑着回房换衣裳去了。
颜荔回到烟波阁时,在颜芙的房里寻她不见,正要叫人去找,就见她擦着额汗,拎着一只硕大的食盒走了进来。
“姐姐!我来看你了!”颜荔欢欣地走上前欲接过食盒,疑惑道,“这是在给谁做点心?”
好几日不曾见妹妹,颜芙自然也十分高兴,一面将食盒放在桌上,一面道:“不是点心,是给霍将军做几道小菜,聊供他吃酒罢了。”
颜荔杏眼圆睁,惊道:“霍将军?姐姐为何要给他做菜?难不成他为难姐姐了?”
颜芙忙道:“荔儿快别胡说,霍将军并未为难我,他、他……”
“他怎么了?你快说呀!”
颜芙脸色微红:“他对外说是包了我,其实并没有!那次我送还衣裳给他,不是顺带着做了一盒子点心送去么?很合他的胃口,之后他来了一趟,说了此事,让我给他做点心,他给我银两。”
“我想着荔儿曾经说过,若是有他做咱们的靠山,以后的日子会更好过些,所以便自作主张地做了小菜送过去,没成想霍将军也十分喜欢,之后几日便一直如此了。”
将裴公子命她想法子跟霍将军前去庆州一事隐去,颜芙笑着摸了摸妹妹的脸:“几日不见,荔儿倒是面庞红润,这我便放心了,想来应公子待你不薄。”
颜芙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荔儿过得很好,姐姐你呢?看你满头是汗,想必每日里做菜也十分辛苦,不如姐姐好好歇息,左右有我呢。”
她压低声音,悄声道:“应公子每日给我五两银子不说,我还照旧卖绣品与胭脂呢,过不了多久,咱们便可以攒够赎身钱,离开京城去外地逍遥了。”
颜芙眸色微黯,勉强笑道:“荔儿如此能干,姐姐信你,只是霍将军在京城不会待很久,姐姐做菜也不累,如此总比出去献唱来的好。”
毕竟出门便是卖唱女,不如在这方狭窄天地里做一个简单的小厨娘。
姊妹两人说了会子悄悄话,门外忽地传来白莺的声音,说是裴公子要见颜荔。
后者自然不敢二话,跟着白莺去了裴怀光的别院。
他居在烟波阁后方的一座清雅小院里,茂林修竹,繁花似锦,水塘里游鱼嬉戏,廊窗下仙鹤翩翩。
此时日头正盛,裴怀光穿着便服,躺在蔷薇架下的藤椅上纳凉。
颜荔对他行了礼,问道:“不知公子叫荔儿来,有何要事?”
裴怀光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抬起眼看着她:“你这几日在应府如何?可有取得应策的信任?”
似乎,她并不需要取得他的信任。
应策的所作所为,让颜荔以为,他早已将她与他的那个“故人”视为一体,待她极好不说,甚至书房、库房随她出入,俨然是把她当做极亲近之人看待。
不过,这话并不宜与裴公子和盘托出,颜荔留了个心眼儿,只道:“这几日应公子白日里要去翰林院,经常很晚才回来,我与他见面的次数不多,相处的时候便更少。应公子与我虽有婚约,但我们毕竟多年未见,感情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