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暖,困意渐浓,过不多时她便睡着了。
虽睡眠很浅,但颜芙却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隐隐绰绰地看见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着黑衣,配宝剑,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一双漆黑幽邃的眼睛直盯着她,唇角紧抿,冷声喝道:“轻浮女子,也敢来肖想本将军!”
明明两人相距甚远,他只这样冷冰冰地看着她,便让颜芙心惊胆颤,白着脸往后退了一步。
不期想身后竟是万丈深渊,她一个跌跤便坠了下去。
“啊——”
颜芙尖叫着醒来,满脸汗珠儿,两眼失焦,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直喘。
“姐姐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颜荔连忙走过来看她,见她脸色煞白,鬓边都被汗浸湿,不禁有些吃惊:“这是梦见甚么怪物了么?怎的流了这么多汗?”
颜芙勉强一笑:“确实是……”
那霍将军虽长得英武,但过于冷漠凶煞,酒楼一事让颜芙对他十分惧怕,没成想只是小憩片刻也会梦到他,如魔王一般。
在他眼里,她只不过是浮花浪蕊罢了。
心下黯然,颜芙握了握妹妹的手:“我没事,你去忙你的罢。”
颜荔两眼放光,压低声音道:“又到月底了,姐姐猜这个月咱们攒了多少银子?”
颜芙略微犹豫:“十两?”
“姐姐再猜。”
“十五两?”
颜荔笑眯眯地取过荷包给她瞧,“喏,有二十两呢!”
“这么多?”颜芙微微吃惊,“只是卖你的绣品么?”
“不止,我不是还自做了一些胭脂么?没想到也有许多人喜欢,宋嫂儿说下个月可以多做些,若是卖得好,便可以与胭脂铺子商量,定期定量给他们送胭脂过去。”
颜芙呆了呆:“真个?”
颜荔笑道:“当然是真的,假以时日,咱们便可以盘下一个铺子,自己做老板了!”
被她明媚的笑容感染,颜芙也忍不住笑了:“那可真是太好了,以后姐姐就全仰仗你了。”
“好说好说。”颜荔眉眼弯弯,笑着去闹她,“若是姐姐喜欢,姐夫的人选也包在我身上。”
颜芙啐了他一口,嗔道:“越大越淘气了,该打。”
说着便扬起手儿轻打了她两下,颜荔佯作吃痛,低声叫唤起来,慌得颜芙连忙停下手看她,却看到妹妹眨巴着乌黑狡黠的杏眼,正坏笑地看着她。
颜芙:“……”
又被妹妹戏耍了!
白莺掀帘子走进来时,就听到颜荔在好生哄姐姐,她见怪不怪,笑道:“荔儿又惹你生气了?”
颜芙忙转过身道:“没有的事,我们姊妹在闹着玩罢了,莺姐姐有何事?”
白莺道:“方才霍将军与应状元府上差人来,说是两日后请你们姊妹作陪,去赴一场宴请。”
颜芙愣了愣:“霍将军府?”
白莺颔首:“虽然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好端端的他怎么会请你们去赴宴……芙儿,你认识霍将军么?”
只是见过两面,算认识么?颜芙摇了摇头:“不认识。”
白莺兀自嘀咕:“那可能是他听闻过你的名号,一时兴起罢了。”
颜芙却倏地白了脸,一时兴起……还是别的甚么缘由?
见她脸色不太好,白莺关切道:“可是身子不适?要我叫池逸来瞧瞧么?”
颜芙道:“只是身上来了罢了,无碍,莺姐姐,不知过两日,我们姊妹穿甚么衣裳比较合适?”
白莺道:“这个不用你们操心,明儿将军府会差裁缝过来,给你们量体裁衣,那边还说了,首饰甚么的也不用姑娘准备,府上都会备下。”
颜荔问:“其他客人也是如此么?”
今朝风气开放,奢靡享乐盛行,达官显贵之中,不少人自诩风流,不携正妻出席宴请,反倒会花重金邀请名妓歌女作陪,视为清雅。
白莺道:“其他人倒不像霍应二人如此讲究。”她看着花容月貌的姊妹二人,“你们当真不认识他们?”
颜荔道:“只是前阵子去状元府献唱,有过一面之缘,应公子觉得我像他一位故人,这才多照拂我们姊妹罢了。”
“原来如此。”白莺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你们早点用饭歇息罢。”
颜荔甜声道:“白莺姐姐慢走——”
见她走远了,颜荔方与姐姐道:“应状元与霍将军邀请咱们作陪,是不是就表明他们愿意做咱们的靠山了?”
“应该是罢……”颜芙脸色微白,忐忑不安,“可是,咱们不还甚么都没付出么?”
即便没经历过那些腌臜,但颜芙这几年也见了不少,有些客人答应得好好的儿,一旦占了歌女的便宜便翻脸不认人。
她们只是陪两人吃了一顿饭,连手儿都不曾碰过,他们二人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地便答应相助?莫不是有诈?
见姐姐面色凝重,颜荔宽慰道:“空在这儿想也没用,过两日自然便有了分晓。”
“姐姐放心,应状元与霍将军,一个是炙手可热的新晋状元郎,一个是战功显赫的大将军,若是真对咱们有甚么想法,咱们能跑的掉么?”
颜芙呆了呆:“妹妹说的是。”
“所以,咱们就将心放回肚子里,且等着赴宴罢。“
两日后,颜荔下了马车,看着面前耸立的皇家行宫,登时傻眼了。
赴……甚么宴啊到底?!
第11章 赴宴
一大早,应府的人便送来了两套衣裳头面,颜色清雅,做工精致。
颜荔比姐姐略高一些,身姿窈窕,穿了件碧青色襦衫,蜜合色纱挑线缕金长裙,一条素白披帛自臂间垂落。
梳了个飞仙髻,簪着梨花垂珠步摇,明艳动人的脸上贴了飞金并面花儿,朱唇微翘,琉璃珥珰轻轻晃动,映出月华般的光辉来。
颜芙看着打扮整齐的妹妹,不禁夸道:“荔儿比先前越发好看了,说是仙子下凡也不为过。”
“姐姐又拿我取笑。”颜荔笑嘻嘻地给她梳好垂云髻,插上玛瑙簪,看着镜中眉眼盈盈的少女,“瞧,明明是你更好看嘛。”
两人相视一笑,就听到外面应府的小厮在催:“二位姑娘,时候不早了。”
颜荔与颜芙携手出了门,烟波阁门前停了三辆马车,应策与霍长川各乘一辆,她们姊妹乘坐一辆。
车壁通身彩绘,陈设俱全,小几上还摆了许多花样的点心果脯,颜荔仔细瞧了瞧,竟大多是她所喜爱的。
更让她惊讶的是,瓷盘中还放着一只糖人儿,栩栩如生,面貌形态与她极为相似。
颜荔心头闪过一抹异样,是他买来放这儿的?
望了眼窗外,天色还早,糖人儿色泽新鲜,摸着仍有些许余温,莫不是天色微亮便上街找人去做的?
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又为何要这么做?
“啊哟——这是甚么呀?”
颜芙指着盘中的糖人儿笑道:“应公子特地送给你的,这说明他对你很是上心呢……”
“上甚么心……”颜荔小声反驳,“兴许只是凑巧罢了。”
“若是凑巧,咱们明明两人,这怎么只有一只糖人儿,还与你那么相像?”颜芙压低声音,悄声道,“莫不是他认出你了?”
“不可能。”颜荔十分笃定,“那日……他并未醒来,不可能认出我的。”
“哦……那估计就是人家对你动了心,在追求你呢。”
颜荔脸色微红:“姐姐你别胡说,人家是状元郎,咱们是甚么身份,怎敢肖想……”
颜芙道:“正妻不够格儿,做个爱妾也行罢?”
“我才不会给人当妾,姐姐莫不是忘了与我的约定?等咱们银子攒够了,便一同寻个小城生活。”
“我当然没忘,只是逗逗你罢了。”颜芙笑道,“这马车也行进了一会子了,也不知要去哪里赴宴?”
“管它去哪里呢,咱们只要做好花瓶便是。”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颜荔下了车,看着面前耸立的皇家行宫,登时傻了眼。
颐景园……她们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惊疑不定地看向应策,见他虽只穿着一袭白袍,却仍然十分俊美潇洒,狭长漂亮的凤眼凝视着她,道:“姑娘没有看错,我们今日要赴的宴,东家是当朝天子。”
颜荔:“……”
腿脚忽然软得走不动道儿,颜芙赶忙搀扶住她,两人如软脚虾也似,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惶恐,看得应策不禁笑了,霍长川则眉头微蹙。
如此怯懦,真是不喜。
如梦游般进了园子,一路亭台楼阁奇花异草自不必细说,时不时成行经过的婢女太监,锦衣华服的各路显贵,看得颜荔眼花缭乱,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
跟着应策走了半日,只觉两腿都快不是自己的,终于停在了某处。
耳边传来他的低语:“低下头,跟着我行礼即可。”
“微臣应策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颜荔头脑一片空白,僵直着手脚跪了下去。
头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应爱卿平身。”
霍长川与颜芙也一道行了礼。
当朝天子看着两人,皆高大英武,相貌不俗,目光忽地落在他们身旁的两位娇小女子身上,开口问:“这两位女子是何人?”
应策道:“回陛下,这位是微臣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子,另一位则是她姐姐。”
颜荔瞪大眼:“……”
甚么?!她何时与他青梅竹马,又何时成了他的未婚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