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殊道:“请便。”
之后他们二人走遍整个村落,没查出什么其他值得一提的,便打道回了王都。
之后顾山青又跑去藏书堂翻箱倒柜,甚至多次惊动藏书堂的同僚,一个个一脸担忧地问他在找什么,要不要帮忙一起找,终于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寻到了一本薄薄的辞书,上面记述的文字与他从黔南之地带回来的那些书册多少有几分相似,只是不知谁是谁的变种,或者谁是谁的分支。
找到的这本辞书里记录的都是些最基本的字词,数目并不多,完全无法让他自如地阅读带回来的书。但他选择这几本书,原本就是因为上面的术法图十分眼熟,再加上辞书作为参考,连蒙带猜,相互比对,居然真的又破解出来一些字。破解了一部分,总结出规律,有了对照,之后再看,便容易得多了。
等认得一些字了,顾山青又去翻看被供在画像后方的那个册子。这回再看,他发现册子前后的字迹并不相同,像是不同的人写的,少则一两页,多则六七页,笔迹几乎没有重复过。
从他破解出的那些字来看,这册子,果然是一本名册。顶格的短字语意错乱不一,是人的名字,底下的长列则是简短的介绍。
而除了人名之外,引起他注意的还有另一件事。册子里的一列列记录有时会被人勾掉,数量不多,但加起来也有十来个,不知道这些人是遇到了什么变故,还是因为什么被逐出村落了。
一天天过去,顾山青在藏书堂一日日伏案研读,有时候读得累了,在恍神中也会生出一丝迷茫。他这么刻苦地破译这些“神农后裔”留下的文字,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确认何非到底是不是其中一员,找出除了何非之外,刺杀念君的幕后黑手吗?但念君本人都说了不去计较,就算真的找出人来,又能如何呢?
还是说,是为了弄清他们在搬走后又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何非会对念君抱有那般刻骨的恨意?
但破译出他们的文字,又对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能有什么用处呢?
而假使念君真的于他们有亏,他单单一个人,又如何能为他们伸张正义?
想来想去,千头万绪,一团乱麻。
但不知为何,顾山青就是无法停下来,无法就那么轻易地放手,任由他带回来的几本书册湮没于藏书堂的浩浩烟海之中。
一日,他批完了文书,又到藏书堂研读到半夜,倦意忽然来袭,就那么趴在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时值初秋,空气中已有凉意。或许是因为藏书堂太冷,顾山青忽然梦到了雪。
一片片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晦暗的天空落下,落在镇异司的屋顶。他镇异司的同僚们纷纷走到院子里,在通廊下开心地赏雪。他们几个人聚到湖心亭中,谢丰年对这场雪发表了一句辛辣讽刺的评论,张文典笑呵呵地反驳一句,打了个圆场,白鸿冻得发抖,紧紧地贴着他们,木清却欢呼雀跃地跑到雪地里转圈圈。他微笑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一片温暖,仿佛在师父离开了多年之后,又有了家的感觉。
就在这时,忽然间有风吹起,几片雪花不小心钻进了眼睛,顾山青不由闭了闭眼,等再回过神来,眼前却蓦然换了一副场景。
他和苍殊肩并着肩走在王都的大道上,身后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是不远处猫九郎和鹭飞飞在为了某件小事大呼小叫。
苍殊神情专注地对他说了一句什么,他没有听清,刚想追问一句“什么?”,风却呼啸而来,雪骤然地大了。只一个瞬间,他还来不及反应,周遭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风雪卷走,只留下一个素白的世界。
连苍殊也不见了踪影。
顾山青呆呆地站在原地,又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一个人影远远地从风雪中浮现,渐渐向他走来。
“苍殊”两个字刚要脱口而出,他却忽地发现那竟是不空。
不空的双手如往日般合十,在漫天飞雪中一身素净的僧衣却纯白更甚新雪,走着走着,忽地止了步,遥遥地对顾山青躬身行了一礼。
顾山青心中奇怪,想要开口询问,声音却立刻被风吹散,怎么也传不出去。不空的面色似悲似喜,张了张口,又合上了,只对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行完了礼,转过身,又往来时的方向去了。
他的脚步看上去很慢,却又仿佛快极了,在不知不觉中就走远了。
顾山青想要去追,却被风雪所阻,跌跌撞撞地,怎么也追不上他,就算想喊,也喊不出声。等不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风雪之中,只余一片茫茫旷野,顾山青猛然惊醒。
一股不好的预感骤然升起,顾山青心口突突直跳。他不顾值守的人关切的询问,直冲出藏书堂,来到他们值班的大厅,心中陡然一沉。
正如他所料,厅后的墙壁上,又多了一幅画,一副,不空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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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梦里人
那是一幅极美的仕女图。一身华装的少女斜着身子,飘飘然栖于繁云复雾之上,身段窈窕又柔美。她发髻高梳,歪着头,支着脸,双臂宛若新藕,挽着飘带,却是盼盼星目微合,点点朱唇微张,似是就那么在云间不小心睡着了,正在做什么好梦,美丽中又有几分俏皮可爱。
若是看仔细了,甚至能从她的眉眼中瞧出几分文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