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跨进门,谢丰年便阴阳怪气道:“叶司台来得可早啊。”
叶一仿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比不上谢大人。”不等谢丰年回嘴,立刻又道,“文典,你去把礼袍拿来。”
虽然顾山青心里有个猜测,依然问道:“这礼袍是?”
谢丰年一腔怒火给叶一憋了回去,没好气道:“还能是什么?参加晚宴的礼袍呗!”
祭礼第三日除了放粮,念君在晚上还要大开宴席,犒劳王都官员和九州郡首。
叶一也听到顾山青的问题,带几分歉意道:“裁缝来量衣的时候你正好不在,是我忘了和你讲。后日君上的晚宴,我们也要去。”说完正要收声,突然余光看到谢丰年正满眼怒火地瞪她,立马改口,“文典怎么还不来,我去看看。”
这就脚底抹油,溜了。
平日叶一是绝对不会从和谢丰年的对峙中退缩的,必然要雷霆万钧地将他碾倒在地,再跺上两脚,让他再也爬不起来。但这一次毕竟是她先骗了人,竟难得感到了心虚。
她这么一走,谢丰年的气依然没处发,便把炮火对准了老神在在立在一旁的不空:“你这打诳语的臭和尚,为什么骗山青说有花娘在跳檐上舞?”
不空被他猝然发难,一头雾水:“什么檐上舞?小僧从来不打诳语,也不知道什么檐上舞。”
谢丰年不信:“你怎么会不知道?山青说你在街上看到有美人在屋檐上跳舞,我才放包打听去找,找了好几圈也没找到!”
不空琢磨了片刻,恍然大悟:“阿弥陀佛,小僧说的不是檐上舞,是弦上舞!小僧在西街看见有两位泰山手握竹竿,以弦相连,一位女施主在绷紧的弦上跳舞,实在新奇,就告诉了顾施主。”
顾山青微微一笑,谢丰年哑口无言。
一道阴恻恻声音传来:“这个弦上舞,美得不得了吧?”
没察觉危险临近,不空摇头晃脑地感叹道:“阿弥陀佛!确实如此!那位女施主一身白衣,极是貌美,舞姿飒然,小僧好久没看到如此……”说到一半突觉不对,扭过头来,才发现问话的人是木清,她刚刚跟着叶一一起去找张文典,这时又同她一道回来了,正满脸鄙夷地看着他。
不空闭上嘴巴,把头又扭了回去,眼睛一闭双手合十,仿佛就这么施施然入了定。当场以身作则,演示了一下什么叫做掩耳盗铃。
叶一指使张文典把礼袍分发给众人,就和木清一起避了出去,把大堂留给他们试衣。
这礼袍内外两件,内衫深蓝作底,绣着日月星云等繁复细密的灿灿金纹,修身至极,外袍则是轻薄白纱,宽袍大袖,上身后衣袂飘飘,很有几分仙气。
顾山青平日里是个不大注重衣装的,穿的都是再常见不过的款式,走在路上却依然引人注目。如今一身端方的礼袍上了身,更衬得他瞳色深浓如墨、眉眼清隽超然。
谢丰年换好了礼袍,不知从哪翻出一把扇子,一边扇一边围过来,啧啧道:“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顾大人穿上礼袍,可真是人模人样啊!”
一旁白鸿双臂大张,张文典正老妈子一样弯着腰给他整理衣衽,闻言嘲道:“瞧你这话说的,人家山青当然人模人样了。可不像你,穿得再好,也活脱脱是个衣冠禽兽。”
谢丰年挑起眉,立刻就要反驳,却被顾山青打了岔:“裁缝来的时候我没在,但这衣服的尺寸倒很合适。”
“木清说的。”白鸿突然开口道,看几人好像没领会他的意思,又补充道,“尺寸。”
“她还有这种本事?”顾山青往白鸿那边瞧了一眼,此时张文典直起了身,正给他整理衣襟,白鸿几乎整个人都被挡住了。
只听他一本正经的声音道:“她说,只要是长得好看的人,她什么都知道。”
顾山青:“……”
时值夏日,这礼袍虽然轻薄,毕竟是两层,穿得久了,人不觉便沁出汗来。谢丰年对着铜镜左照右照,不耐烦地拉扯衣领:“这不是还有一天么,怎么就不能明天再试?”
不空不知躲去哪换了一身灿金袈裟,开屏孔雀一样晃回大堂,刚好听到谢丰年这句话,道:“这就是谢施主的不对了。如果给叶施主听到,肯定又要骂你了。”
“我的不对?哪里不对?你看我像怕她的样子?”谢丰年不服。
一时无人回应,白鸿诚恳地点了点头。
谢丰年恼羞成怒:“怕她?谁说的?过个八百年我也不怕她!”
“你说怕谁?”叶一神清气爽地迈进门。她和木清的礼服是红裙白袍,衬得二人更加明艳动人。
木清看到顾山青,眼前一亮,直奔他而来:“顾大哥,我就知道你穿上礼袍一定好看!”
顾山青要开口道谢,突然想起这礼袍的尺寸还是木清目测出来的,登时觉出一分怪异。
另一边叶一放了谢丰年一马,道:“木清、文典、不空,你们三人明日直接到问君殿,按之前排演时做就好,不必紧张。”
谢丰年不假思索道:“到问君殿?他们三个到问君殿干什么?”
不空悠悠叹息一声,同情地看了谢丰年一眼,只道人自爆起来果然谁也拦不住。而张文典终于将白鸿收拾完毕,露出一抹坏笑,对谢丰年道:“仗队献礼。叶司台召我们开会的时候,你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