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只爪子把符好好地放在枕边,以防司祯回来后还要用这张符。
“她人呢?”
佘年从被窝里钻出来, 看了一圈, 只见四下暗淡, 周围静悄悄的。
黑暗里, 床上的狐狸纵身一跃,本该四爪稳稳落在地上,却最后来了个脸刹。
整个狐摔倒在地上。
狐狸把自己摔地愣愣的,状况外地坐了起来。
“我怎么了?”佘年问系统。
一次是意外, 两次也可以不在意, 但他不正常的次数有些太多了。
他自己的身体, 最清楚的还是他自己。
这个伤并不是像医师说的那样好好调息就会养好, 哪怕他变成了本体,不再动用灵力, 他依旧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气在慢慢流逝。
总是沉默的系统出来,声音也不像之前那样活跃。
【宿主,你被灭神刃伤了。没有当即毙命已经是宿主血脉强悍的缘故。】
狐狸坐在地上,呆呆的。
心里像是有一记重锤砸下。不知道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还是这个消息实在来的突然。
一时间, 他难以接受。
他坐了好一会,才开口继续问:“那我还有救吗?”
系统默了默:【按理说, 是没有了的。灭神刃是上界的东西, 本界和上界本来就是一天一地, 上界的法器对本界人的伤害是致命的。】
狐狸垂眸, 眼睛眨了眨, 纯白的睫毛都显得无助起来。
他两只耳朵都耷拉着,尾巴铺在后面,萎靡着。
怎么办呢,如果他真的死了,司祯是不是会很难过。
“被……灭神刃刺中,会怎么死?”
【黑纹会从心脏长出来,满身黑纹,黑纹会先吸食你的妖力,最后吸无可吸,会攥住你的心脏,你会窒息而死。】
系统平铺直叙把死状摊开摆在佘年的面前。
佘年怕疼,缩了缩耳朵。
但满脑子想的还是,满身黑纹,是不是很丑。
他看着梳妆台上倒映着月亮的镜子,想跳上梳妆台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蓄力上跳,看着依旧是身姿矫健的模样,但最后还是撞到了梨木桌前的横梁上。
狐狸摸了摸被撞疼的脑袋,心更往下沉了沉。
它拖着略感笨重的身躯,往外面走。
院子里是有一汪池塘的。
外面的月极亮,铜镜里小小的月亮在池塘里的变得更大。
狐狸的倒影就在月亮之下,借着月光,佘年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原本雪白柔顺的毛发没有光泽,侧身时能看到从后心窝延伸而出的黑色纹路。
这些纹路已经逐渐蔓延到了四肢。
他本该在醒来后就应该看到的,只是天太暗了。
佘年想到这模样已经被司祯看了很久,心里开始恐慌。
这种恐慌连带着将死的惧意,被不断放大。
被扎的那一刀并没有愈合,伤口隐隐作痛,像是无数蛆虫啃食他的伤口。
水中的倒影让他看着,越发觉得恶心。
“干嘛呢?”
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让佘年在极致痛苦中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佘年身子僵住,不敢回头,也不敢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
他听着熟悉的属于司祯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停在了他的正后方。
“怎么不回头?”
司祯慢慢蹲下来,让自己的声音和小狐狸更接近。
佘年看着水中的倒影,月亮之下,狐狸之上,多了一个人的影子。
她眼中含笑,也用着同一汪水,在看他。
让他厌恶的画面在一瞬间就不是那么让他难以接受了。
司祯戳戳他的狐狸屁股:“怎么不理我。”
狐狸瞳孔放大。
记忆回溯,很久之前,在他和司祯刚认识没多久,她不知道他是妖主,甚至不知道狐狸就虞月的时候,司祯也这样戳过他。
秘境里,他变成狐狸和司祯进了同一片幻境。
幻境之中,他又被扯进了幼年期的旋涡,是司祯救下了他。
早在那个时候开始,妖兽敏锐的五感就已经让他从司祯身上感觉到了安心的气息,并且在睡觉的时候都无意识黏着司祯。
那时候司祯教狐狸舞剑。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他两只爪子颤颤巍巍握不住剑,司祯站在他的后面哈哈大笑,他气得背过身去,用狐狸屁股对着她,表示不满。
他不高兴了,司祯就收住了声音不笑了。
佘年看着水中司祯的淡淡的笑颜,只觉得当时不该跟她发脾气的。
笑他就笑他,能让她开心,他会觉得很满足。
其实整个世上,愿意看他发脾气,愿意哄他的也就只有司祯了。
佘年心里酸涩又怅然,眼眶湿热,几乎兜不住眼睛里的水光。
他以前不该和司祯闹别扭,现在也是不该的。
他转过身,把狐狸脑袋低着。
但又觉得这样的姿势,他后背的黑纹会被看得干干净净。
真的太丑了,他太担心自己有任何一点点不好,让司祯不满意。
于是司祯看到面前的狐狸两爪握着,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面对她才好。
在扭了又扭后,最终还是恢复了原来了姿势,把后背的黑纹露出来了。
司祯看着他握住的爪爪,眼神颤了颤。
是她没考虑周到,应该想到如果黑纹蔓延的快,会被他发现的。
佘年愿意把黑纹露出来,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这不丑了,也不是因为心中的恐惧消弭了半分。
他只是觉得,如果在他死之前能让司祯不喜欢他,也是一件好事。
不喜欢,就不会因为他的死亡而伤心难过。
因为即将面度司祯喜欢或是不喜的审判,佘年心跳开始是加快。
他像是两条面扭在一起的麻花,拧巴到了极点。
一边希望着司祯快快讨厌他,一边又因为可能到来的讨厌,而难过地能拧出水。
佘年没说话,司祯就也没讲话。
这氛围让佘年觉得有些压抑,周围能供他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他胸口闷闷的。
佘年最后抬头,看了眼司祯。
无措的眼神撞进了司祯看着漫不经心却带着柔和的视线里。
像是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撞进了一团刚出炉雪白的棉花糖里。
柔软蓬松温热又散着诱人的,甜滋滋的味道。
因为长久的沉默,佘年本来已经确定了司祯有点不喜欢他了。
现在看到司祯的视线后,又有些不确定了。
最后,佘年只能硬着头皮问司祯。
他声音小小的,带着满腹的心事:“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司祯冰凉的手随便点了点狐狸脑袋:“你换个问法。”
“什么问法。”
“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佘年刚想说这不是他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他现在需要司祯开始讨厌他了。
但又转念想想,这个问法也能问出点什么,于是在司祯的引导下,老老实实开口:“你是不是喜欢我。”
司祯明显高兴了,她把狐狸抱起来,有点像是啃一样地亲了一口:“是。”
这剧情走向完全没有按照狐狸想象的去发展,他啊了一声,问号都写在脸上了。
司祯把狐狸抱着回到殿里:“你最开始讨好我,试探我心意的时候不是挺起劲的吗?现在怎么像个小瘟鸡。”
狐狸辩解:“那又不一样……”
那会是,是想和她双修。
现在……现在他都要死了……
司祯弹了下狐狸的脑袋,作为惩罚:“在我最开始承认我喜欢你的时候,就和你说过,我喜欢你这件事件你可以反复跟我确认,我永远会回答你。”
“我让你确认的是我的喜欢,可不是我的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