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了,这种时候真的不行,会被别人看见……”
李灵运却置若罔闻,像聋了一样。但他又没有聋,或许只是不在乎方何的想法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方何鼻子一酸。刚才的旖旎心思全部冻结,变成冰渣子砸在他眼眶里。比起烫伤的胸口,好像是胸腔里面更痛一点。
方何从未期待过李灵运能体恤他、喜欢他。但李灵运怎么能在他皮肤烫伤,随时可能被别人发现,一不小心就身败名裂的时候控制他的身体,不顾他狼狈挣扎。
别说当仇人了,李灵运甚至都没把他当人!
他喜欢个什么玩意?
方何死死捂着嘴,眼神却渐渐暗下去,像是一颗爆炸的恒星,归于沉寂。李灵运却完全没有察觉,直到两位男同事离开。
方何发抖的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身子一歪,就跪在地上。这个跪趴的姿势,使两瓣屁股被西装裤勾勒出形状,呈现出圆润的弧形。
他开始耳鸣,听不见任何声音。也没听见李灵运俯下身,点着他脖子上的痕迹说:“我会在这个消失前回来。”
换言之:出差完我要检查,别让我看见什么其他人的东西。
方何不知道李灵运怎么离开的,在地上坐了好一会,才撑起身坐在马桶盖上。
世界都和他隔着一层塑料膜,他除了自己本身以外,什么都感受不到。他想吐,把肝脏都呕出来,但又吐不出口,不上不下卡着嗓子眼。
洗手间没有空调,所以特别冷,冷得他直打哆嗦。隔间墙壁冷得发青,空气灌进鼻子里,让毛细血管隐隐发酸。却降不下胸口烫伤的温度,还是疼。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乔建宁的声音从洗手间外面喊他——
“方总监?你在里面吗?”
紧接着,那脚步就大步流星走进来。方何突然慌了,低头看自己没系的皮带和露出的半个臀部,急忙伸手去扣。
金属皮带扣和咬齿磨合的声音很大,在安静的洗手间里炸响。方何心中更急,手都跟着哆嗦起来。
“砰”的一声,门被大力推开,两人面面相觑。
他居然忘了锁门,好在,已经整理好了身上的一片狼藉。
“干什么?”方何沉下嗓音说。
话一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像干木柴,于是又咳了两声。
“我在你办公室等了好久,后来出门遇到几个姐姐,说你被烫伤去洗手间了,没事吧?烫得严重吗?哦对,我买了药。”乔建宁晃晃手中的塑料袋。
方何心中一动,攥紧了拳头。
“没事,只是有点红,不严重。”方何尽量平静地仰视他。
乔建宁没说话,身子歪在门框上,自上而下打量方何。过了一会,他突然兴奋又好笑地噗嗤一声。眼睛在昏暗的隔间里亮的惊人,像是拆开礼物的孩子。
“不严重,怎么还哭鼻子了?”
“乔建宁!乔建宁,等一下!”
臭小子跑得可真快,方何脚下一个冲刺,抓住乔建宁的手臂,呼吸粗重又急促。
他的额头浮着一层薄汗,脸上泛着虾子红,却有一种故作凶狠的气势汹汹。
“刚才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他警告道。
“哈哈哈哈哈什么事?方总监躲在厕所里哭鼻子?”乔建宁大笑着说。
他本来也不会说出去,但看方何如临大敌的模样,突然起了想逗逗他的心思。
方何吓得赶紧去捂他的嘴,环顾四下无人后,才松了点手上的力道,但仍旧没放开。
“不过,你真是因为烫着了才哭的?”乔建宁突然问道。
“……”方何指尖麻了一下,他不想多谈,只是说,“我哪有哭,只是被烟呛着了。替我保密,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不是有时间,而是这周末;不是请吃饭,而是跟我约会。”乔建宁倨傲地笑弯了眼,“这样我就帮你保密。”
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湿气,方何立刻缩回手,骂道:“不可能。”
“那怎么办呢。”乔建宁摊开双手,一脸为难地嘟囔,“先跟谁说比较好?至少告诉我们几个实习生吧?”
“行行行,都听你的!”方何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赶紧顺着他应下来。
“哈哈哈,你可得说话算话。”
方何本来觉得这小子真欠揍,但是看到他笑得这么开心。眉眼柔软,嘴唇稍启,露出一点牙齿。想到他的年龄,忽然又原谅了很多东西。
被乔建宁这么一折腾,方何总算暂时忘记了之前的糟心事,他无奈地问:
“所以,你想去哪?”
行政部给李灵运订了晚上七点的飞机票,抛下方何后,李灵运就回家收拾行李去了。
一路上,李灵运都在回忆方何失魂落魄的脸。临走前怎么喊他,他都没有反应。李灵运甚至反思,把方何一个人留在洗手间里是不是错误的决定。
每次肌肤相亲,方何都不情不愿,但这一次尤甚。整个人像被抽了魂似的,快把隔间的墙壁抠破了,神经质地发着抖。
他为什么这么抗拒?
想到这,李灵运皱起眉。
非要把肌肤之亲搞得像强奸一样,他不是喜欢我吗?
自己又为什么,为了方何的事情心绪不宁?为什么反复想起乔建宁的话?
李灵运是个很简单的人,他的好恶只分1和0。喜欢就去得到,厌恶就尝试远离。他从不犹豫,做过的事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