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白色包装香烟和一只银色打火机,两指夹住香烟,另一只手拨动砂轮,在跳动的火光中引燃香烟,放到唇边。
继而,蓝色的轻烟袅袅显现,遮盖了女人大半的面庞,烟草的味道也开始弥漫。
何慕下意识往后躲,生怕被那味道追上似的,却还是闻到了,即刻开始轻咳。
许寄程见了,看一眼梁嘉穗,梁嘉穗唇间溢着笑,半晌才将烟按灭:“对不起,不知道何小姐闻不了这味。”
何慕看着那烟灰缸中的残烟,想结束这个饭局,她心下已十分了然这鸿门宴的用意,梁嘉穗显然不是想让她搭上这班快车,是自己想搭这班快车。
她恍惚想起开州那些碰到许寄程的节点,以及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爆料,忖度里面的戏剧性,判断这是不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仿佛她仅仅是一枚任人灌塑的棋子。
“抱歉,我还没有离开广告行业的想法。”何慕保持最后的礼貌,起身。
身后传来一声女人的嗤笑。
许寄程沉寂一晚,终于开口:“买卖不成仁义在,吃完饭再走吧,何总监。”
“不必了。”何慕没半分留恋。
她看透了梁嘉穗的唯利是图,却难看懂许寄程这人分毫。但结果一致,她不喜欢和城府太深的人打交道。
泰兴楼的包厢内,暗流一波又一波,终于到了散场时刻。
向繁洲先一步被孟玉臻拉住,寻了个还算安静的、能说话的角落。
“你刚那话什么意思?”
“哪句?”向繁洲装迷糊。
“你是我儿子,”孟玉臻提点,“你的话,哪句真哪句假,我会不知道?”
他知道孟玉臻说的是那句——“我确有心仪之人,但却不是其上二位之一”,因为当时她眉目漾动了一刻。
必须要承认,他这人确实不擅长说谎,所以否认完,心中便充了个气球似的,呼吸不那么利落了,让孟玉臻瞧出端倪也正常。
只是孟玉臻大抵没能猜到,后面那一句——“不劳大伯母和大哥费心,我若是成婚少不了你们的喜酒”,也是假的。
不过是,他想演都演了,还不如放开一点,所以后面的表情自然了一些。当然,他确实也不想偷户口本这件事败露,太不正人君子了。
向繁洲露出点笑看孟玉臻,却不提重点:“您可是拿过金狮奖的,明察秋毫,我是演不过您。”
“少在这卖乖,”孟玉臻知道他在绕弯子,“那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向繁洲抚抚脖子:“还能怎么样,我喜欢人家呗。”
孟玉臻少有见到她儿子如此活泼,一怔,想到刚才向繁玿借着各种由头灌他酒,他又没避着,这会脸上隐隐透着些红,大抵是酒精作用,放他走了。
但向繁洲却没能脱逃,因为向启淞上车前,锁着眉头,厉声嘱咐他:“你,跟我们一起回去。”
孟玉臻想要护佑,说:“天色晚了,你让儿子回去休息吧,有话改天再说。”
“你少给这小子打掩护。”向启淞说。
碍于那话中的威严,向繁洲露了怯,脑子混沌着,让司机改换了目的地。
本来他们回去并不顺路,所以向默岑没法坐向繁洲的车,犹豫着要坐孟玉臻的迈巴赫,还是向繁玿的奥迪rs8。
来的时候是孟玉臻与奶奶共乘一辆,向繁玿、舒迦、冯芮吟一辆,她想选前者,但是这般似乎过分刻意了,艰难地选了相反的答案。
结果送奶奶回住处,和保姆齐姐交代完毕,众人回程时,孟玉臻上了向启淞的宾利,空出来一辆车,所以向默岑优哉游哉借口要睡觉,脱离了那空间。
但她的举动,并没有使这招摇的景观低调半分。
黑色劳斯莱斯跟着宾利,后面跟着奥迪rs8与迈巴赫,跟车队似的排成一列,从繁华的市区穿行,一路驶向中央别墅区,在一幢灯火明亮的别墅前停了车。
向繁洲车上眯了会儿,却更迷糊了,进家门时脚下不稳,趔趄了一下,身后的向默岑扶了他一把。
“向繁玿灌你酒,显然想看你漏出破绽,你找个借口躲了不就完了,”向默岑与他咬耳朵,“何必作践自己。”
他迷蒙着眼,迟钝地说:“不太会说假话,编不出来东西了,喝点酒至少把嘴堵上。”
向默岑笑了,看向繁洲说话还有逻辑,想他确实不算醉,判断他饭桌后半场的醉态大概是装的。
他看了眼手腕上的劳力士表盘,静静神,确认时间,沉声说:“我去打个电话。”
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怎么着也该吃点东西了。
他拨了电话给何慕。
转身后,却听到身后冯芮吟责难的声音:“你怎么回事,跟自己的弟弟都不怎么亲近,怎么跟个外人倒像是穿一条裤子的?”
他眉头锁着,再回头时,声音和人影都不见了。
“电话打完来书房,我等着你。”向启淞声音却骤然出现。
向繁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醉了,他感觉向启淞是突然出现的,心头紧了一刻。
夜色中,他恍惚觉得门口那剪影像座山,威严恢弘,恭敬颔首着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