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出差, ”何慕看他, “公司和地方政府合作的公益项目, 可能要在严州待一周。”
向繁洲抓着行李箱拉杆不松, 有一刻觉得自己玩过了, 不知道这般任她闹, 会不会让她离他越来越远。
他看得明白这段时日何慕只是配合他,并没有要让他闯入她领地的想法;也看得明白何慕对他的客气与忍耐, 她不会跟他生气,跟他闹的时候甚至不会过界。
这人把自己的领地范围划得清楚明晰, 搭建着铜墙铁壁严防死守,仿若有一缕烟冒出去, 她都能给尽数拽回来。
但他可以确信, 那天晚上何慕确实是在失控,她在无声地伸出触角试探他的态度, 摆明是有更深的野心想撕他的面具。
他当时被她怀孕这件事冲昏了头,嫉妒地发疯, 怕自己控制不了伤了她,也怕打掉孩子会伤她的身体,把话语权交过去后,却也怕她真的说要把这孩子生下来。
大脑里像扔了无数支烟花爆竹,响乱不停,溃败不止。
所以听到她说是开玩笑时,整个人像一半被浸入冰水中,另一半被架在火源上,理智在一分一秒中被啃噬殆尽了。
当时也全然没有注意到何慕行为的深层含义,第二天他恢复理智后,品味出这层意思时,笑难自已。
他失踪这件事是有刻意为之的成分在的,只是后来被其他事拖住,回来的迟了点。
但他更想看到结果是,何慕真的跟他吵跟他闹。这证明她在试图越界,是好事,因为这要突破她的理智,去做遵从她自己内心的决定。
可是呢,她没有,她并不生气,甚至及时掐断自己的崩溃时刻,尽管她当时那么害怕,还是那么理智地推开他,礼貌地回绝他。
可他并不希望他的禾禾活得这么累,他只需要她做自己,做任何她想要做的选择,而不是去做一个任何人都满意的躯壳。
大抵他做得太不够,不足以给她倚靠,不足以让她相信他的心,以及他对命运的承接能力。
既然何慕想看他的破败,那就给她看好了,如果这般令她好受,就任她去做。她是个有耐心自己找答案的人,等她剖干净了,自然明白他这颗残破的心,除了装着她和愧疚,再无其他。
向繁洲看她这张明艳却疏离的面容上的漠然,看她饱满的眉骨,桃花眼中的骄矜,勉强找回些熟悉的记忆。
她的眉眼和五官其实与小时候别无二致,只是稚气消减后更清冷,出落得愈发好看了。
最后,他松开紧绷的嘴角,露出一抹难以名状的笑,然后捧着她的脑袋亲她的额头,缓声说:“我送你去机场吧。”
何慕对他扭转的柔和似乎是意外的,但没有持续太久:“我叫了车。”
“你舍得让为了送老婆,把工作事务都放一边的工作狂,被拒绝吗?”向繁洲说得颇委屈。
“你处理你的工作,我处理我的工作,”何慕说,“我们各不干扰,何必把两个人的行程都搅乱?”
向繁洲怔了一秒,继而妥协:“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消息。”
她“嗯”一声,拎着行李箱要走,但向繁洲仍没有松手,她回头看他。
“我送你到门口总可以吧。”向繁洲说。
她没理由拒绝,只能让他拎着行李箱跟着。
这人像是真的恋恋不舍,她上车后也一直没回去。何慕从后视镜看着那身影逐渐变小,一直到转角视线盲区才不见。
也许仅仅是她看不见他了,他回去了没尚未可知。
何慕确实有意和向繁洲分开一段,重新梳理自己的情绪,但工作也是真的事急从权,不过碰巧赶到一起了。
coc的公益项目其实是老传统,但和严州政府合作项目却是临时下发的,他们需要做一个山区留守儿童的公益片,团队里的人手里都有没忙完的项目,她不得不从各组抽调一些人,组成这个临时的项目组,带队出来。
其实也都是每个组不太重要的角色,还有些实习生,不然也抽不出来。
拍摄团队她也没合作过。
她接手今浦coc工作不久,只和一些常常打交道的人混成了熟脸,剩下的这些人都不大熟。而这些人本就不同组,也不怎么一起工作,也不大有话聊,所以从上飞机到落地,再转了高铁到达严州,整个组都是相对静默的。
一直到线下提案结束,她提出要请大家吃饭,情绪才高涨起来。组里有女生刚好是严州人,提议去吃一家本地人都爱吃的老馆子,众人接连起哄,拍手叫好。
何慕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有人提好方案乐得自在,即刻应了。
鼎荣记是一家颇具古韵的百年老字号,人多到要排队,但团队的人秉持着“来都来都来了”的心态,坚持要等。
今天提案是顺利的,明天拍摄问题不大,她也就顺着大家的意思。
想等就等吧。
只是她嫌这里人多嘈杂,太闷了,想出去透透气。
“何总监,你等下找得到回来的路吗?”是那个严州女孩,何慕记得她介绍时说自己叫李佳。
众人的目光,也因她的话而聚集到往外走的何慕身上,仿佛她路痴这件事,在coc内部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