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跟郑裕洺相熟的老总感觉不对,赶紧上来拦人,又扭头向另一位斯家人眼神求助:“那个,黎总你说呢?”
斯黎却没遂他意来打圆场,手里攥的酒杯扔到桌上,笑得很敷衍:“左叔,叫你一声叔,是尊重你,但郑总蹬鼻子上脸,把场面弄那么难看,就没意思了。”
在场面僵住的这秒,一直沉默的人忽然伸手,指尖轻勾住斯珩袖口。
“我想回去。”
她垂眉耷眼,轻声柔细,退让的姿态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斯珩的手这才骤然一松。郑裕洺立刻捂头,沿着墙壁滑到地上,也不敢大声痛呼,只敢半死不活地哎哟几声。
没再多说什么,斯珩径直扣过她手腕,大步流星地离开。
在最后踏出房间之前,庄静檀回头,深深看了眼郑裕洺的方向,斯黎刚好站在郑身边,双手落在西裤兜内,一幅吊儿郎当的看戏姿态。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撞个正着。
斯黎的眼里一丝笑意也没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带着冷然凛冽的审视。
像是试图在她眼里找到熟悉的痕迹。
庄静檀很快收回静冷一瞥,头也不回地走了。
*
黑色轿车飞驶过空旷街道,燕城的春夜晴朗干燥,空气中水分被尽数挤干,开一点车窗,夜间的风扑在面上,没有春日的柔和,她便又把车窗关上了。
车里从一开始就安静至极。
“没什么想问的吗?”
庄静檀撑着下巴,看着窗外,轻声道。
“问什么。”
斯珩在主驾驶,眼神和声线都平静:“你知道的也没多少。”
“你又是怎么判断的?”
庄静檀失笑。
“看你的脸色,”
斯珩顿了一下,看了眼她。
“我们好像是同时知道的。”
“……确实。”
庄静檀唇边有笑意,很快也消失了,盯着面前的黑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关系怎么样?”
斯珩问完,想起什么,又摇了摇头:“算了。”
“没你和斯黎熟。”
庄静檀脑子明显不在这,还是开了个地狱玩笑。
“对了……可以吗?”
她伸出两指抵在唇边,征求意见,右手已经放在车窗摁键上。
斯珩打开置物箱,拿出一盒女士烟递给她。
她抽得不多,但尝试了各种贵的便宜的,最喜欢的一款细支兰州。
庄静檀愣神,很快接过,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火光从掌心中跃起,一缕烟雾很快腾起。
她咬着烟发了会儿呆,忽然问:“你要开回家吗?”
斯珩:“你想去哪儿?”
庄静檀夹着烟的手揉了揉太阳穴:“哪儿都行,就,随便开吧。”
斯珩:“行。”
没人会拿他当司机,但她可以。
开了很久,庄静檀在一个岔路口提示处看到锦明湖景区,上次她醉酒荡秋千的地方。
离目的地不远,斯珩才再度开口,语气清淡。
“你要试着相信我。”
庄静檀知道他不满意她不说话,任由憋闷的情绪发酵,不够坦诚,不够直接,不够亲密。
她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不能说,我想回去杀了他,不管他讲得是真是假。
“想做什么都可以?”
庄静檀那支烟早就抽完了,嘴里含了颗橘子味的硬糖。
“对。”
斯珩说。
庄静檀蓦地笑了:“想的都是违法的事。”
斯珩好一会儿没说话,湖已经在目之所及的近处。
“这也开不进去,我下去走走——”
“庄静檀。”
斯珩把车的火熄了,靠在座椅里,侧头,黑眸落在她身上。
庄静檀:“嗯?”
“你做的刀跟别人的不一样。”
他慢条斯理地把玩着她亲手做的银戒,转动,摩挲。
庄静檀都要跨下车了,闻言又退回来,笑眯眯地嗯了声:“用户心得吗?我愿意听,继续。哪里不一样?”
“很凶。放血槽做得细致,刃尖也是。像给走末路的人用的,想要一刀刺穿不满意的命运。”
斯珩的语气很轻,是难得放松又懒洋洋的姿态。
庄静檀是可以顺口开句不痛不痒玩笑的,但她目光很轻微的闪烁,什么也没说。
“我一直在想,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太乖,跟你在一起,心外科会是我最终的归宿。但是放你走,我也不愿意。看到你想走,我希望你想都不要想。”
斯珩讲得也坦诚
“这样说,你可能不会高兴。但郑裕洺说的人不是你,所以我不会有杀了他的冲动,但我想知道你怎么想的。”
庄静檀沉默了几秒。
“我说过的话,你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景区中心已经关闭,他们停在离锦明湖最近的地方,周围空空荡荡,只有天边的明月柔和清凉,月色是唯一光源。
视线被削弱,听觉也就敏感起来。
她在打算结束这个话题时,听见斯珩静静开口。
“庄静檀,我想,我能做你对抗命运的共犯。”
车内的空间寂静到极点。
直到一声咔嚓——
庄静檀把橘子糖不小心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