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她鼻青脸肿,默不作声地流泪,沈珧气得快要暴走,跟对方家长撂了狠话,那雀斑小胖子又当着一干人等被他爹狠抽了一顿。
出了学校,沈珧正踌躇着如何安慰,一转脸,庄静檀泪痕未干,顶着俩青黑眼窝,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沈珧拽住她,严肃问她,你在说谎?他真能把你打成这样吗?
庄静檀爱好小众,对冷兵器和摔跤都有兴趣,常常被摔出一身青紫。眼窝这两拳,估计就是自己给自己上的,混战中没法这么均匀。
沈珧没想到,她在演戏上也颇有造诣。
这可是骗人。
在沈珧看过的电影里,骗子的人生都非常悲惨。
沈珧苦口婆心教育完后,庄静檀点点头。
——你知道这是不对的吧?
沈珧满怀希望地望向她。
——我知道我的人生会很悲惨了。
庄静檀说得慢慢悠悠。
根据形势判断优势,做出下意识的反应,够敏捷,也够讨巧,已经是庄静檀信手拈来的天赋能力。
扮庄静音这件事上也一样。
譬如斯珩不好骗,明显在抓她破绽,能看出端倪,她就松懈一些,不会再一板一眼。
但这种被人欺负到面上的事,有斯珩这趁手的工具,为什么不用呢?
庄静檀没估计错,斯珩甚至都没怎么动火,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就起了作用。
林从鹰就算没见过人,也猜得出他是谁,神色几经变幻,最后麻溜地爬起来,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期间夹杂着诉苦、求饶、言语上当孙子的一系列过程,还有一两句似有若无的提醒。
——我相信您也不想断人后路,逼急了狗都不一定干出什么事呢,不值当,对吧?
斯珩没看林从鹰,慢条斯理整理了下袖口,扣上袖扣。
“我没有为难你。我只是跟陈行长认识,聊过用人的事。你的确是难得一见的新人。入职半年被控诉两次性骚扰嫌疑的新人,确实不多。”
斯珩说话语调很平淡,已有明显的倦怠之意。林从鹰还想说什么,斯珩抬眼望过去,所有温和的部分褪去。
像厚雪覆盖的岩石遇春,尖锐冷硬陡然暴露在空气中。
他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再说。
只有阴晴难辨的情绪,标志着耐心告罄。
林从鹰背脊发冷,生理性反应提醒他离开是唯一正确选择。
斯珩极少动怒。面上总保留两三分温淡笑意,是斯珩外祖父的习惯,这个习惯传给了他。
情绪控制在稳定区间,是重要的一课,也是斯珩早已习得的一课。
有需要发火的时候,他也会控制好度。
但这刻不同。
林从鹰落荒而逃后,还贴心把推拉门带上了。
身在暴风眼中心的人,数量瞬间只剩下1。
庄静檀蜷在椅子里,眼神垂在地面上,对着地毯的花纹发起呆。
这不同寻常的流动她当然也感觉得到。
而且她确定,跟林从鹰关系不大,
那只会是冲着她来的。
沈珧说得有句话倒是很对。近道抄久了,总有一天会翻车的。
庄静檀想,也不是不能接受。
斯珩问得很淡:“受伤了吗?”
她摇摇头:“没有。”
“走吧。”
斯珩说。
从离开到上车,轿车启动到到达,拢共不过二十分钟。
司机开到了一处离酒店不远的小区主宅,闹中取静,小区内公共区域是古典园林式风格,楼盘看起来还挺新。
应该是斯珩的临时住处之一。
这里离康氏总部车程只有十分钟。
庄静檀有一搭没一搭地想,估计是离酒店最近的家了,这么着急吗。
车在车库停稳后,斯珩下车走在前面。
他走得步伐大步流星,完全没管她跟不跟得上。
电梯摁在了28楼。
电梯上升时,庄静檀透过镜面观察里面的人影。看他,也在看自己,又低头,很轻地微笑。
也说不清为什么,很多个严肃时刻,她都想笑。
生活操蛋到荒谬时,微笑像一种嘲讽,如歌如诉的美妙武器。
她陷入轻微的失神,以至于到了28楼没第一时间跟上。
对方竟然第一时间发现了,面无表情后撤两步,一把捉过她小臂往前走。
力道大,铁一样箍得很紧,
门是指纹锁。
斯珩开了门,动作利落地将她拉进来、压在门板上,大手扣住她的咽喉,食指和拇指卡在下颌边缘。
他望进她的眼睛。
一双浮着各种情绪,却永远不会真实显露心声的眼。
“庄静音,”
斯珩说。
“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她恐惧地瑟缩着脖颈,摇了摇头:“不……知道。”
“讨厌有人当着我的面骗我。作戏也要有个限度,庄小姐。”
斯珩松松卡住她脖颈的手冷不丁用力,声线少见的阴沉。
“比如现在。”
他贴近她耳廓,另一只手贴着她毛衣而上,带着恶意握住。
“你明明不怕。”
真实是斯珩交人的底线。
换句话说,庄静音就不在他打算交手的名单上。无论作为什么角色,她都不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