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嘉禾和声说:“回去了好好休息,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在微信上问我。”他说着拿出手机,打开,公事公办的语气,“我的微信,你们谁加一下?”
“我。”
几乎异口同声。
话落的瞬间对视一眼。
郑嘉禾见了笑着轻咳一声,“一个人就好,我比较忙,消息太多了可能回复不过来。”
“我加您。”岑树抢先一步把手机拿了出来,迅速扫码,低头,手指在屏幕上操作两下,抬起头,“申请了,您通过一下。”
郑嘉禾闻言低头,从通讯录的红点点进去,最上方多出来一条好友申请,头像是简洁的黑白线条,名称也很简洁,几个字母,结合他发过来的理由应该是他的姓氏首拼。
“名字不错。”
岑树一愣,便听见女人熟悉的声音,“我也这样觉得。”他转头,瞥见她嘴角扬起的笑,也跟勾了勾唇,“谢谢。”
他对郑嘉禾说。
眼神却不是落在他的身上。
郑嘉木瞧见,倒也不甚在意,只是把手机收进大褂口袋,拍了下他的肩膀,“一切保重,有事及时联系我。”
原路返回。
抵达个旧站是四点。
九月的天气较之前凉爽了许多,从车站出来,明灿抬头看着这万里无云的天,心底莫名生出几分久违的感觉来,分明只是离开了十天,却有种仿佛她已经离开了很久很久的错觉。
老旧的公交晃晃悠悠,陌生中透着熟悉的街景在车窗外不停的后退,两人同从前一样在后排听歌,还是那个歌单,一切似乎都未曾有任何改变。
岑树一直在这待到了周日的晚上,为了晚一点走,他甚至没有买直达昆明南的车,而是选择了买到昆明站,八点半,他们上次一起坐的那一趟车。
明灿坚持送他到了公交车站,临上车前,他嘱咐她说:“记得每天晚上给我打一个电话。”
“好。”
“有事给我发消息。”
“知道。”
“……没事也可以发。”
“好。”
明灿等车开走才转身回去,到了没有立刻进门,而是在门前的长椅上坐着看天上的月,当她终于是独自一人,在这漆黑的夜里,不禁生出几分孤寂之感来。
其实往前的许多年里她一直如此。
只是那时。
她似乎并未察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大概……
是认识他。
因为习惯了平时有人陪伴,习惯了有人给予温暖,所以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显得日子分外的难捱。
终于捱过快三周。
又到了要去医院报道的日子。
在过去这段时间里面,他们所有的联系都靠着微信完成,从一开始每晚固定的一个电话开始,到后面变成了随时随地,经常她正在打花刺或者刚好发呆的时候,会忽然收到铃声提醒。
为此她特意给他换了一段新的铃声。
用来区分。
原本按计划岑树是要回来接她一起去昆明,由于最近的疫情形势不太明朗,学校规定比之前更为严格,明文通知非必要不得离开本市,因此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坐车去,等到了昆明再汇合。
明灿并不觉着这有什么,反而是岑树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觉得心理过不去,反复和她道了几次歉。
“对不起。”
明灿:“不要道歉,这不是你能决定的问题。”
就像生病。
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明灿默了片刻,继续说:“如果非要道歉的话,那个人应该是我,是因为我生病才会给你造成这么多的麻烦。”
“不是……”
他声音匆忙,“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灿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她低下头,小心地用手指把郁金香土壤里淹死的飞蛾夹出来,“我不想道歉……”
然后。
她抬起头。
声音缓慢又坚定。
“我只想活着。”
再次来到明大附院。
熟门熟路。
郑嘉禾见到明灿一个人来办理住院稍显惊讶,听她说完表示理解,“现在疫情的形势还是相对紧张,学校的人口数量多,多加防范一些是应该的,你自己一个人也不用担心,有什么需要找护士就好。”
说着他推了下眼镜,淡笑,“或者找我也行。”
明灿笑着道谢,“嗯,麻烦郑医生。”
郑嘉禾见多了难缠的病人,对她这种相对年轻有素质的病人,除了惋惜之外,也会更多出几分同理心,他私心希望他手下的每一个病人都能健康出院,即便很多时候他很清楚,这不过是奢望。
但梦想还是要有的。
哪怕万一呢?
不过遗憾的是,明灿的化疗预后效果远远没有达到他的预期,按一般的病程发展来讲,一次化疗后应该会有明显的指征好转,然而她的表现十分一般。
郑嘉禾开始寄希望于即将到来的第二次化疗,从这天十点开始,他便时刻关注起了明灿的情况,然而事情并没有走向他所希望的结果,用药到第四十分钟,她的白细胞持续走低,在给予升白药物后回转趋势不显,最后综合考虑还是决定了暂停。
明灿在病房休息,这次化疗的副作用比上次要强烈的多,眩晕、恶心、胸闷一个不落不说,甚至连四肢都不由得她支配起来,她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动弹甚至说话,光是呼吸已经让她觉得费力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