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赵钰并未十分生气也放下心, 转而说起自己卖了一部分棉花种给商户的事。虽说试种期间不好大规模卖,但在京城这地界儿卖出一些也不算什么。
  那些商户可是早就盯着皇庄的棉花,一个个生得白云一样,又比市面上常见的棉花大一倍。他们也不敢强逼,只能借着薛兆和贾琏的关系出高价买。
  他想着棉花卖高价最多也就这一两年,商户们种出棉花后造势一番直接卖到各地去,可比朝廷下令广种棉花强。
  赵钰也很是认同,毕竟他手下也养着不少人,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收回来一笔钱也算合适。况且等河南各地试种棉花成功后,这些棉花种也能和麦种一起用来吸引百姓上报田产。
  两人谈论片刻便有些困了,自是一夜无梦。
  而今日宣政殿发生的事早已传扬出去,百姓们也议论纷纷。
  他们不知深层的前因后果,只以为是因为官老爷们上折子说废话就被罚,一个个也是乐得不行。况且陛下的惩罚又是让人捧着折子念,更添上些许好笑。
  同样得到的消息的三个异姓王府却知道其中原由,原本歇下的心思也重新活动起来。
  当皇帝的若是手下无人信服,这皇位自然也做不长久。赵钰这样的行径显然与所有既得利益的有权势者背道而驰,他们想要成事可谓事半功倍。
  南安郡王冷冷一笑,深觉赵钰果然是个毛头小子,竟然做出这样天真的事。身为皇族生来就高人一等,还真放低身价亲近那些贱民,殊不知真正能成大事的可是他们这群人。
  他想到自己还打算将女儿嫁过去,待其生下皇子后再起事,没想到现在就有机会。不过借此迷惑一番也好,到时候趁其不备直接谋夺天下,也省得没影儿的外孙骑在自己头上。
  “来人,传本王的话,让郡主身边的人好生伺候,明日随本王入宫。”
  长随连忙应下,吩咐腿脚快的人往郡主的院子去。而此时的南安郡主,在见识了京城竟然还有几个正儿八经的女官后心思也活络起来。
  她听到下面人传信,虽说早已知道父王压着镇国公府推掉婚约的目的就是把自己送进宫,但还是心中有些悲凉。入京以来,母妃为了避免自己真的被狠心的父王送到番邦做妾,先后找上北静王府、贾家、王家、史家、牛家,好在最后付出不小的代价让牛家松口同意。
  可父王一入京就强压着牛家退婚,甚至明日就要面圣陈情,请圣上将圣旨取消。不止如此,还要趁势将自己塞到后宫,以待生下皇子后留子杀父。
  母后顾忌到远在南方的哥哥,为了虚无缥缈的皇位也松口同意。可谁都没有关心过自己的想法,她往日自持身为南安王府的郡主骄横跋扈,事到如今才发现她竟是无根浮萍,什么都要父母替她做主。
  郡主心中有些愤懑不平,但想到贾元春时眼神闪了闪。一入宫门为妃,此后所有的荣耀都是父亲、兄弟、儿子的,唯独不是自己的。
  可若自己抓住机会,说不定也能入贾元春一般。虽不敢说出将入相,但是好是歹都是自己的决定,她也不用再受此桎梏。唐皇的女儿都敢说想做皇太女,她虽说只是个意图谋反郡王的女儿,但若是将父王谋反的事按下,她作为功臣陛下嘉奖也是理所应当。
  她心下有了主意便也赶忙睡下,免得第二日起不来惹人笑话。
  赵钰心知有了昨天那一出,今天呈上的折子必然大有改观。但也没想到改变如此之大,同样的数量,原来会堆满半张桌子的奏折今日只占了一小半。
  柳安一边看着,一边又忍不住笑起来,说道:“你昨日整那一出成效不错,看来今日我也能少费眼睛了。只怕旁边的大人们也是一样,这会儿少不得感激。”
  赵钰摆摆手,笑道:“我要感激有什么用,本来就该这样而已。只是前人喜欢摆花架子,喜欢花团锦簇,这才把这个风气留下来了。要我说还是纸笔用着不累,换成以前那样用刀刻在竹简上,恐怕躲都来不及。”
  柳安闻言也是一笑,正要说什么便听喜春通传,说是南安郡王携女求见。他心里打了个突,嘴角的笑容也淡下来。虽说知道赵钰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可南安郡王对待女儿的态度竟和个物件儿一般,他碰上这样的事心里难免不好受。
  赵钰和柳安对视一眼,说道:“你就留在这儿,咱们见招拆招。”说罢便扬声道:“让他们进来。”
  南安郡王走在前方,见殿内还有一个柳安,当即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但很快便调整回来,沉声道:“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随后南安郡主也道:“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赵钰将朱笔搁在笔架上,笑道:“起来吧,赐座。”见二人坐下,他又道:“不知今日你们父女二人缘何来此?尤其郡王刚回京,也该休整休整。”
  赵钰佯装没有看出来南安郡王方才的作态和迟疑的神情,只盯着南安郡王看。
  南安郡王见终于不给台阶下,心里又是暗骂一句,不得已出言道:“此时私密,臣想...”
  赵钰一笑,说:“柳侍郎是自己人,柳家与你们南安王府也有些亲缘,不妨事。”
  南安郡主瞧瞧抬眼看过去,心里有些不乐意。毕竟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退婚求亲的事,难免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心中隐隐有些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