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目光在这些被擦得锃亮的火器上转了一圈, 笑着曲起食指敲了敲, 大将军炮的炮管发出沉闷的声响。笑道:“这就是咱们最好的炮了?”
  刘司和统领对视一眼,还是斟酌道:“回陛下的话, 这大将军炮是神机营最好的炮, 只是威力略不及红夷大炮。我们铸造司的人手少, 也时常缺东少西的,难免不如人意。”
  柳安看了眼刘司手上厚厚的茧子, 听出他的话外音后便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材料齐全了,就能造出更好的大炮?比之红夷大炮如何呢?”
  赵钰也感兴趣的看过来,刘司当即笑道:“我们大乾能工巧匠数不胜数, 只要材料给足了, 便是能带人上天的风筝都能造出来。”
  他心里当然是没底的,但好歹先把陛下忽悠住拨款再说。他们铸造司回回的钱都不够用, 更别提能试验了, 没钱什么都做不成。
  神机营统领也是一通吹捧,全然看不出平日里木讷的模样, 反而能言善辩极了。赵钰心里也明白不管成不成都要先试试,便笑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 朕不拨款反倒是朕的不是了?”
  他这话是开玩笑, 但统领等人却有些惶恐道:“臣等不敢。”
  柳安和赵钰对视一眼, 上前扶起众人后道:“陛下并无怪罪的意思, 诸位还不快起来?陛下金口玉言自然不会反悔, 只是你们可要做出成果才是啊。”
  统领见赵钰果真没有怪罪,便连忙谢恩,心里颇有些喜滋滋的。刘司方才猛一听还以为赵钰对他不满,这会儿见柳安出来打圆场也松了口气,连忙应承下来。
  说话间天都快黑了,刘康看了眼怀表,上前道:“陛下,时候不早该回宫了。”
  赵钰颔首,笑道:“既如此,今日便到这里吧。”
  统领等人忙应下,恭请赵钰上辇离开,到营门口再乘御辇回去。赵钰不欲再浪费时间,便依言被刘康扶着上辇,众人皆上了营地里牵出的骏马。
  赵钰在门口重新上了御辇,神机营众人恭送后便也三三两两的散了。现在已经是下衙的时辰,他们再不回家恐怕夜黑路不好走。
  回去时赵钰不欲再惊扰百姓,便命不必鼓乐,只派清道官清理道路就是。刘康看着风渐渐大起来,骑着马靠近御驾到:“陛下,起风了,不如将帘子放下。”
  说着便命几个年轻的内侍将先前搭在御辇上面的紫檀木条放下,这样也好挡风。赵钰拧眉坐在辇中,有些紧张的发现自己能调用的银钱都快要见底了。
  海军的组建也要掏钱掏粮,安置那些被拐卖的姑娘也要钱,修女学也要钱,简直是处处要钱。如今又添了火器一项,还不知要吃进去多少钱呢。
  虽说这钱合该国库拿,但国库是个什么模样他比谁都清楚。建州方圆千里都有雪灾,国库都被掏空一小半儿了。更何况因着那边的雪灾,也都免了一年赋税,国库的进项又少了些。
  虽说才抄了三个朝中大员的家,但那些钱说出来是多,投到火器、造船里面怕是只够听个响。何况地方上等着伸手要钱的地方也不少,户部好容易有了钱就捂得死紧。
  赵钰有些发愁,但很快想到贾琏那边的玻璃恐怕就要出成果了,到时候自己的私库又是一大笔进项,也能勉强周转过来。至于那术士曾说过他们那边银子贬值的厉害,能给自己换过来许多,但赵钰也有自己的考量。
  自己若是个寻常老百姓,换了银子顶多几万两,投进大乾怕是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但他作为帝王,要使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动不动就是几百万两,凭空多出来的这些银子怕是要让百姓们手中的银子贬值不少。
  在大乾范围内,他不可能允许这么一大笔银子凭空被投进去,更不可能傻乎乎拿着银子去外面花,留在自己私库里做储备倒是可行。
  这般想着,赵钰有些可惜被戎狄挡住的陆上丝路,不然他也不至于非要开海禁。
  况且即便是想办法攻下戎狄,但通过陆路又有无数的高山高原沙漠戈壁。原先的拜占庭也被奥斯曼土耳其取代,他们的关税太高,便是想法子将瓷器、丝织品等运过去也不赚钱。
  但赵钰也明白,长途跋涉才能通过的陆上丝路并非长久之计,反而如今起步艰难的海运日后能占主力。只看当时隋帝修的大运河到如今还在使用,便知水运之便了。
  因着天色已晚,赵钰便直接带着柳安回宫,在寝宫安置。两人想着要算一算总账,也要好生规划一番后续,免得到时候弄了一半就被迫搁置。
  柳安有些可惜的看着王家送上的海船图纸,道:“王家的船当买卖货物的货船倒还行,但若要用作战船是远远不行的。采买木料又是一大笔支出,咱们账上的钱怕是不大够。”
  赵钰有些无奈道:“不够也要弄,不然跟不上那些番邦蛮夷的发展,咱们怕是还要遭。”这般想着,赵钰想到葭州抄家抄出来的银钱,有些心动道:“要是再来几家犯事的...”
  柳安有些无奈的捏住赵钰的脸颊,笑道:“陛下就不能盼点儿好的,靠着抄家拿钱虽便捷,也不怕大臣们都怕了你。”
  赵钰骤然被柳安捏住脸颊也有些哭笑不得,亲昵的捏住他的鼻尖道:“又调皮,还以为自己三岁呢。”说着将他拉近怀里,让他坐在腿上。
  柳安偷笑着在他耳边悄声道:“南方的盐商倒有不少,先前林海任扬州御史回来,不是将那些盐商勾结做假账官盐私卖的证据交上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