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闻言笑道:“多谢景明替我操持, 钰在此谢过。”
  今日是裁掉宫女内侍,焉知明日不会对朝廷上的冗官下手。这也算刺激一番,省得日日吃干饭却没有一点儿建树。
  柳安心中有些得意,甜滋滋的应下后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赵钰正翻看折子时, 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不免看向一旁的刘康。刘康作为总管,事事留心, 略一想便提醒道:“陛下, 建州来的折子还未批复好呢。”
  陛下批复好的折子都是统一放到一侧的,他们便将这些批好的折子拿回内阁去。昨儿建州来的折子算是要紧事, 但他送折子时却不曾发现,想来是陛下忘了。
  赵钰用笔杆轻轻一拍额头, 叹道:“昨日同施举多说了几句, 竟是把批到一半的折子给忘了。幸好还未曾发出, 我可还有别的没安排好呢。”
  刘康迟疑道:“陛下, 可是送去建州的赈灾银不够?”
  赵钰摇摇头, 嘴角带着一抹笑意道:“户部这次还行,没有出什么差错。只是建州知州吴明病重,若非其妻夏贞代为理事,只怕建州早就乱作一团了。”
  刘康跟在赵钰身边多年,自然清楚他这是有些想法。顿了顿便道:“夏宜人果有大才,也是建州百姓、是朝廷、陛下之福。”
  赵钰也对此很是满意,不仅如此,这位夏宜人的折子也是颇得他心。他思忖片刻,翻找出昨日批了一半的折子,干脆加上了几句话。
  建州知州之妻夏贞,救建州百姓于水火之中,才识过人,能使大小臣工恪尽职守。着封为建州从六品同知,协助知州理事。
  虽说赵钰并未真正见过这位夏宜人,但翻看前两年龙威卫送来的有关建州的情报,无一不是说建州知府吴明知人善任、体恤百姓。而往往又插着几句“其妻夏氏有才识,常辅佐其夫理事,关怀老幼,百姓皆敬之”。
  建州算不得多富庶,全天下的州多也有几百,他自然不曾细看过建州的情报。昨日睡前与柳安一同看了,他便生出这个主意。
  于大多数百姓而言,顶上坐着的大老爷还不如常来村里收税的粮官熟悉。能在百姓中有如此声望,可见这夫妻二人颇为不错。
  如今吴明重伤生死不明,这会儿让夏贞顶上也能安抚百姓。况且妻代夫摄政本朝也有先例,只是未曾正式册封而已。
  刘康在赵钰身后看着,心中有些惊叹。见赵钰写完,忙将玉玺捧上,赵钰加盖金印后便命人速速将其送回建州。
  *
  皇陵在京郊,距离皇城并不算太远。又提早修了路,马匹行走在上面连灰尘也没有多少。
  天寒地冻的,百姓们也都渐渐少接活计。此时又正是农闲,颇有好事者蹲在两旁的农田远远看着一路行来的队列。
  富贵人家,向来是路近时坐轿,路远时坐车。况且此时刚下过雪没几天,正是冷的时候,要一路往皇陵自然是坐车舒服。
  但义忠亲王早已名存实亡,下人们不为他准备马车,他便只能骑在马上同仪仗一起离开。
  “爷爷,那是谁啊,他好气派啊!”
  刚到成人膝盖高的小童围着将手缩在袖中的老农打转,清脆的童音让老人家瞬间软了心肠。
  他乐呵呵道:“我咋知道呢,走走走,咱们回家烤番薯去!”
  一旁蹲着的人听见,笑话道:“老刘,你这可不成,连这个都不知道?”他说着压低了声音,“这就是那个妖妃的儿子,大王爷!”
  尽管世人都知晓甄家能作乱多年是由于先帝偏宠甄家,可谁又敢嚼舌根说到皇帝身上,自然是将这些事一股脑儿推到甄家身上。
  而甄家能如此嚣张,在百姓看来与颇受宠爱的甄贵妃干系颇大。他们不明白是由于甄贵妃出自甄家才如此受宠,只觉得是由于甄贵妃受宠才惠及甄家。
  再加上,这甄氏姑侄俩算是本朝头一个在午门被杖杀的后妃,还是以毒害先帝的罪名,更显得姑侄俩恶毒。因此,甄贵妃头上便多出个妖妃的名号,民间颇有不少关于她的传闻。
  至于义忠亲王,也是那甄家的靠山,必定不是个好东西。只是碍于他还活着,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也不敢肆意讨论。
  义忠亲王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有些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因此异常才放下心继续走。身后跟着的内侍见了,阴阳怪气道:“殿下放心,咱家可是奉了陛下的命送您到皇陵去,哪有人敢拦您啊。”
  义忠亲王握紧马鞭,一息后才咬牙道:“多谢。”
  几个耳朵尖的侍卫听了,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默默离义忠亲王远了些。他们就是那池里的一尾鱼,上面人过招,远不是他们能招架住的。
  再这样诡异的氛围下,他们总算是到了皇陵处。义忠亲王也累了一天,勉强撑到下面人收拾好房屋便进去埋头大睡。
  内侍悄无声息的站在他门外,甩了甩拂尘后笑道:“今夜好大的风啊,若是有扬尘迷了眼睛耳朵,怕是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了。”
  几个侍卫无声的将这些话听进去,特意派了为首的给内侍送上红包,打定主意今夜发生什么都不要去管。
  内侍捏了捏手上的银子,笑了一下便坐车离开。
  是夜,义忠亲王房里忽然传出一阵痛呼,几个内侍全当没听见。直到义忠亲王一路爬到门槛边上,他们好似才看到一般,连忙传来皇陵附近的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