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传信的驿差身上全是风沙, 一进殿便扑通一声跪下道:“陛下, 十月五日建州一夜间便大雪封山, 知州大人已然写上奏疏,请陛下过目。”
四位阁臣骤然听闻十月便有雪灾,也连忙往宣政殿赶来。其他大臣骤然听闻陛下急召也不敢耽搁,在路上匆匆交换了信息自觉心中有底后才稍稍安定。
赵钰看着建州知州的奏疏,沉着脸道:“你可还有其他事要禀报?”
驿差垂下头,极为沉痛道:“卑职一路快马,沿途有些村落已然不见人烟。”
整个宣政殿骤然安静到针落可闻,不知是哪个没定力的惊道:“那岂不是全死完了!”
“放肆,御前失仪该当何罪?”因着人多,刘康并不知晓刚刚是谁出声,便只朝着那个方向呵斥。
赵钰沉着脸摆摆手道:“罢了,日后不要再如此。为官者当老成稳重,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他见这驿差面色苍白,眼下黑青,稍微和缓些语气道:“你一路行来也辛苦了。喜夏,先带他下去休息吧。”
这样的灾情他们也只能尽力弥补,还是尽快商议赈灾才好。而更要紧的是,冬季少说要持续两月,须要防着雪灾蔓延到整个北方。
往前数百年也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整个北方可谓是哀鸿遍野,人直接少了一半。所幸天寒地冻,处理尸身又及时,这才免了瘟疫之灾。
当年雪灾如此之大,戎狄等自然也受不了忍饥挨饿。原先单个部落趁机联合在一起南下劫掠,这才有了今日的戎狄王。
时过境迁,如今的戎狄王族并非当日的王族,可如今的戎狄也并非当日一盘散沙的戎狄。
赵钰只庆幸他提早命人把将士们的冬衣送走,否则现在他就不是坐在这儿担忧雪灾,而是要直面饿狼一般的戎狄了。
谢宁已经消瘦许多,以前的官袍穿在身上颇有些空荡荡的感觉。
他面色沉凝道:“陛下,当务之急是安抚百姓,赈灾应尽快。何况如今天寒,戎狄若是走投无路必然兵行险招,当早做安排。”
“臣等请陛下早日派出钦差赈灾。”
说着殿中臣子哗啦啦跪下一地请愿,赵钰沉声道:“这是自然,只是不知何人可为钦差。”
裴远道:“陛下,如驿差所说如此严重,臣以为当请皇室宗亲出面,以示陛下赈灾决心安抚百姓。”
王常鸣此时也顾不得和陛下怄气,满心庆幸今年多采买了许多炭火。虽说这些于整个北方而言算是杯水车薪,可拉出去让人看着也是御寒的东西。
百姓们惯来自给自足,也可适当放松禁伐令,允百姓自行上山砍柴。但山上饿狼饿虎想必也多,只求当地村长里长安排好。
他想着国库中储藏的东西,库房里还有不少上好的棉花,届时拿出来赈灾只怕不合适。稍后便请示陛下允许官员以木棉、皮货换棉花,东西也能更多些。
“是啊。”
“有两位郡王,你瞧...”
“忠顺王爷...”
“若有□□该如何?”
“还有戎狄。”
下面大臣不知王常鸣等人心中所想,在下面低声商议该奏请谁去。赵钰也觉得该派皇室宗亲前去,好歹在百姓眼中皇室的人去了便是主心骨,最能安抚百姓。
一旁的宗人令出列道:“裴学士说得有理,兹事体大,该由皇室出面安抚。只是此去该带去多少赈灾银,不知王尚书可有数?”
王常鸣道:“大人说得是,只待清查建州赋税确定人丁即可。”
赵钰点头道:“这是正经事,你这便去办,尽快办好。喜春,去传两位郡王上殿。”
“是,臣等遵旨。”
赵钰心下思量,忠宁的年纪到底小些,倒不如忠顺经历的多些。何况此去形势不明,若是路遇反贼亦或是劫匪,还是忠顺能做好主。
忠顺此去既要表现出皇室的威严,又要展现皇室待百姓的关怀,并非易事。他还当细细叮嘱一番,省得出了纰漏。
至于百姓□□...这时候百姓们都等着官府表态,只要忠顺放聪明些应当无碍。不过还应安排个通晓世事又聪慧的,齐志也曾在太原赈灾,不如便让他同去。
兵部尚书徐晋城出列道:“陛下,臣以为戎狄只怕会趁此时机心怀不轨,应当拨银大量制造军用以备不测。”
“朕准了,你稍后便与王尚书拿个章程递上来。”
一群人在殿内商议了一上午,直至午时才觉得腹中饥饿。柳安早吩咐了御膳房今日多做些吃食,特意让内侍到宣政殿问过喜春。
赵钰听完喜春回话便道:“诸位爱卿也辛苦了,已然午时,还当用膳后再议。”
谢宁轻轻咳嗽一下,还未曾说话便见不少内侍抬着桌椅进殿。顷刻间便满当当的摆满了半个大殿,众人面面相觑后便一齐谢恩。
赵钰疑惑的看向喜春,喜春附耳道:“柳大人安排的,说陛下同大人们辛苦,特意摆上桌椅设小宴。”
赵钰恍然回神,见文官中不少上了年纪的大臣坐下后松了口气的模样,沉重的心情不免多了些感动。
宫女内侍们将热腾腾的膳食一一奉上,原以为中午怕是要饿肚子的大臣们心中颇有些感怀。陛下嘴上不说,心中还是念着他们的。
喜春为赵钰斟茶,赵钰清清嗓子道:“事出突然,倒是朕思虑不周,未曾想到几位卿家年事已高。朕当给诸位爱卿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