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自然记得很清楚,原本是要借着此事彻底除掉太子。可没想到甄家竟没能将太子等人留在江南,反而使他平安回来。
  尽管不愿承认,但太子确确实实是借着处理江南水患赢得民心,又借着出宫的机会发展了势力。
  赵钰不在意大皇子的神色,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丝无力道:“那是孤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场景,饿殍遍地,易子而食。被水泡发的尸体就飘在河面上从孤的眼前流过去,下游有官兵组织打捞。”
  刘康也回想起那次的场景,陛下回驿站后第一次吐的不成人样,在床上连躺了三天才缓过来。倒是驿站的人见怪不怪,还说太子的反应已经很不错,以前有不少钦差在大街上都忍不住吐了。
  赵钰转了转茶碗,语气中有一丝困惑,盯着大皇子道:“江南,鱼米之乡。百姓落水而亡孤并不意外,但为什么会有被饿死的人呢?便是大坝被冲毁...年年修年年坏,银子都到哪里去了?皇兄,你能告诉朕吗?”
  大皇子下意识低下头,百姓之事与他何干?不过是庶民而已,何德何能与官宦世家相比。
  赵钰已经知晓了大皇子的答案,他带着几分失望扬声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说呢?天下是赵家的天下不是甄家的天下,天下百姓是赵氏的子民!”
  他气急了想将桌子掀翻却只是握拳狠狠砸向桌子,沉闷的声音响在大皇子耳边。大皇子心中不以为意,但口中还是服软。
  赵钰却不想再说,大皇子已经彻底废了。他冷静的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冷声道:“甄家到底犯了何事皇兄心中有数,何必来问朕呢?皇兄若是有心不如关心一下王妃。”
  大皇子有些惊疑不定,赵钰却扬声道:“送亲王回府。”
  大皇子面色一变,挣脱开侍从的手道:“陛下,臣有多日不曾见父皇母妃,好容易进宫一趟还望陛下通融。”
  赵钰低头看着折子,把纷乱的思绪都压到心底。大皇子连声求情却不见赵钰动容,恨声道:“你不就是怕我和父皇见面吗,你竟连父子手足之情都全然不顾了吗?”
  刘康使眼色让侍从将义忠亲王的嘴堵上拖出去,小心道:“陛下莫要往心里去,亲王就是个混不吝。”
  赵钰没在意,随意点点头便不说话了。不过半刻钟功夫,喜春进来道:“陛下,孙大人和柳大人带着东西来了。”
  赵钰心中一喜,忙道:“快请进来。”
  孙国栋和柳安在进宫时正巧看见义忠亲王府的马车离开,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均有计较。
  两人一同进殿,齐齐下拜道:“臣等见过陛下。”
  赵钰很是高兴的站起身道:“快起来,你们可寻到什么没有?”
  孙国栋有些激动,将一旁禁军拖着的托盘递给刘康道:“都在这里了,还请陛下过目。多亏了柳大人,好些都是从机关匣中得来的,若无柳大人只怕还要费上许多功夫。”
  柳安在一旁拱手,和赵钰对视一眼,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刘康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赵钰大致翻看了下。有自己从老太妃哪里看到的,也有没看到的。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指尖点了点桌子道:“好,好!”
  赵钰来回转了两圈,声音略有些颤抖道:“明日早朝你们二人便递折子上来,先将甄家的罪行布告天下,即刻便处置甄家。”
  孙国栋和柳安对视一眼应下,孙国栋语气有些犹豫道:“陛下,甄家此罪行诛九族也不为过。只是宫中的老太妃与太上甄妃、义忠亲王亦在九族之列,不知如何处置?”
  老太妃乃是主谋甄应嘉的姑姑,太上甄妃乃是甄应嘉的姊妹,义忠亲王乃是甄应嘉的外甥。若甄家诛九族,按照律法这三人也要一同伏诛。
  见赵钰沉吟,柳安上前一步道:“陛下,纵然老太妃抚育上皇有功,但甄家大罪不得不罚。还望陛下大义灭亲,莫要包庇。况且老太妃曾与宫外私相授受已有实证,此亦是大罪。数罪并罚之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也很久纠结,但抬头看向赵钰的目光却是亮闪闪的。
  赵钰佯装十分痛苦,摆摆手道:“这让朕好生考虑,那毕竟是皇祖父嫔妃又抚育父皇,若真罚了岂不是...岂不是大不孝。”
  孙国栋信以为真,闻言也有些纠结。皇家行事到底与普通百姓不同,义忠亲王定是不会被牵连,只是老太妃和太上妃还是要再斟酌一二。
  老太妃虽说风评甚好,但出自甄家总要让人起疑心。太上妃则是有些善妒狠辣的名声,据传祸害了不少后宫嫔妃。
  柳安却明白了赵钰的意思,又劝和了几句见赵钰不松口便拉着孙国栋退下。两人到了殿外孙国栋还有些不愿,抱怨道:“怎么不再劝劝?若是放过那两个毒妇,日后我们也没好果子吃。”
  柳安见孙国栋这样说才算明白为何他治水建造的天分如此之高却一蹶不振,实在是有些愚笨。压低声音道:“这事儿也要在明日早朝拿出来说,你急什么?还不如连夜拜访几位阁老通气,到时候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陛下也不敢徇私。”
  两人嘀嘀咕咕的出了宫门,各自乘车去摆放相熟的大臣。
  刘康看着桌上的东西,有些犹豫道:“陛下,这些东西可要看?”
  赵钰摇摇头,吩咐道:“让喜冬带着人把这些誊抄数十份出来,原本收在那个柜子里。明日早朝拿五份过去,我桌子上留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