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是个女性。
下课后,廖杉匆匆追上离开教室的沈长城,看他在课上的态度就知道他为了自己这个名额做了多少贡献,廖杉有些踌躇,“沈老师……”看来以前是她太偏激了。
沈长城对着廖杉微微一笑,难得和蔼的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膀,“好好学。”
廖杉重重的点了点头。
——
另一头,北市军械所也荣幸获得了一个名额,领导班子们开了个会,商量后决定把这个名额给所里综合能力最强的年轻人。
程德霖本来高高兴兴的,北市入了夏,天气一天天变热,这也意味着江文怡很快就要毕业了,两家人已经商量过了,只等江文怡毕业了两人就结婚。
想着美好的未来,程德霖干活时都忍不住乐呵呵的,惹得一众同事忍不住离他远远的,实在是不知道这种每天重复的组装、检查枪械的枯燥工作有什么好乐的。
不过很快,程德霖这个“碍眼”的家伙被叫去了所长办公室。
接着就是令程德霖只觉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所里一致认为,这个去苏联留学的名额应该给你。”所长李健军对着他说道。
程德霖茫然的眨眨眼,“可是我快要结婚了呀。”去苏联留什么学。
李健军苦口婆心,“小程啊,你的能力在我们军械所只是改良枪械实在是太屈才了。”
程德霖只呆愣愣的还是那句话,“可我要结婚了啊。”
“……”李健军恨铁不成钢的说,“国家现在正需要人才的时候,你还只顾着自己的婚事吗?这么多年的军校教育你只学会了自私自利吗?”
说着说着,他心中火气上来了,不禁严厉的说道,“国家国家,先有‘国’才有‘家’,我们的国家如果不能强大起来,你以为谁能护住你的小家?!”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程德霖被撵出了办公室,他茫然的看着外面艳阳高照的天空,奇怪,天怎么突然变冷了……
他魂不守舍的工作了两天,终于熬到了周末。
一大早程德霖就从家里走到军校门口,他脑子乱乱的蹲在路边,直到中午江文怡从学校里出来。
江文怡奇怪的看着蹲在地上的人,“怎么了?你等很久了?”
程德霖仰头看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多久。”
可他站起来时,却差点因为腿麻踉跄的摔倒,还是江文怡赶紧扶了一把。
两人并肩走着,在路边一辆盖着棉被的推车前花一角钱买了两根北冰洋冰棍,江文怡递给程德霖一根,见他又在发呆,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事了?”
程德霖接过冰棍,没有心情吃,只拿着它,和江文怡走在道路两旁槐树的阴凉树荫下。
半晌后,他才犹豫着开口,“所里推荐我去苏联留学……”
江文怡舔着奶味的冰棍,问他,“今年去?”
程德霖艰难的点了点头。
江文怡心里了然,那就是和廖杉一批的了,她也点了点头,“知道了。”
材料科学与工程系也在公派留学划定的专业范畴内,江文怡心里已经在思索着自己争夺剩下那一个名额的事情了,只是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事情她一贯不会说,不想程德霖白高兴一场,她便也没有多提。
两人再没说话,各有心事,直到傍晚程德霖送江文怡回学校。
目送着她的背影,程德霖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看得眼睛越发干涩,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程德霖才转身离开,用袖子擦了下眼睛。
对于留学的事他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他又不是不知好歹,所里能推选他其实也是看中他,李所长说得话也对……
每一个人都应为祖国的发展献出自己的力量,更何况他是一名军人,接受了四年的军校培养。现在国家需要他,他不该犹豫的。
程德霖吸了下鼻子,而且江文怡知道这事后就说了一句“知道了”,她根本就没那么爱他。
这样也好,他总不能去为国家做贡献了,还耽误一个女孩最宝贵的青春。
他本来满心期待的结婚一事就这么算了吧。
也许等几十年后,和平安定、无外敌敢犯时,他能心态平稳的再去看看江文怡和她的孩子们幸福和睦的生活……
来来往往的路人奇怪的看着程德霖,他们还从没见过像他这样边走边哭的年轻小伙子,长得挺好,哭得挺丑,很是伤心的样子。
第42章 鲜花和三颗星
苏珂原本是一对一辅导廖杉, 现在江文怡也要去争取留学名额,她便变成了一拖二。
学校组织的俄语考试定在六月初,分为三个部分——听力、笔试和口语交流, 眼下已经是五月中旬,时间紧迫,三个女孩几乎把全部的课余时间都花在这门语言上了。
江文怡的俄语水平和廖杉差不多, 但是口语要略差一些,廖杉也是因为在飞机厂和那些苏联专家交流得多了,口语才要好一些。
“是的,语言环境也很重要。”苏珂点点头, 一副沉稳小老师的模样,“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交流也尽量用俄语。”
“好。”江文怡点点头, 被苏珂一个眼神扫过来, 她连忙改口,“Дa(好的)。”
苏珂也流利的转化成俄语,说道,“你昨天的练习题写完了吗?拿给我看看。”
江文怡茫然的看着她, 有些没听明白。
廖杉在一旁悄悄给她提醒,“ yпpaжhehne(练习题)。”
“哦哦写完了。”江文怡赶紧去掏书包,反应过来, 又连忙用俄语又说了一遍, “haпncaл. ”
苏珂无奈, 算了, 慢慢来吧。
梁淑欣看着宿舍里其他三人埋头苦学的样子,茫然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缝了一半的深灰色衬衣。
时间一天天过去, 江文怡脑袋里的弦越绷越紧,也不和程德霖见面了,只全身心为了即将到来的俄语考试准备着,材料科学与工程系的学生要更多一些,她要争取的是1/43的机会。
“Дo6pыnвeчep(晚上好),”江文怡回到寝室,匆匆坐到书桌前,用俄语对着苏珂说,“三还没回来吗?”
苏珂头也不抬,写着自己的简历,熟稔的用俄语说,“还没,她今天有两节晚课。”
说着,她把一份试题推给江文怡,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半个小时做完。”
江文怡点点头,埋头写起来。
四张并排的书桌,梁淑欣和苏珂隔着一张空着的书桌,她默默的写着自己的毕业论文,听着苏珂和江文怡的俄语对话,不禁觉得自己已经和她们割裂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苏珂毕业后肯定要留在北市军区任职的,如果江文怡能考得好,那么她和廖杉就都要去苏联留学了。只有自己,已经结了婚,一毕业就要随军……
梁淑欣甚至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们开始排挤她了?
这念头一产生就变得不可控起来,她仿佛钻进了死胡同,开始从各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上推理证明这一点。
廖杉回来时已经晚上快十点了,她一推门就见上铺一个隆起,“咦?淑欣今天睡这么早啊?”
躺在床上背对众人的梁淑欣只含糊的应了一声,“嗯,头疼。”
廖杉也没多想,坐到自己的书桌前,习惯性的转换成俄语,“我在路上碰到徐铭了,他看了我一眼就赶紧跑开了。”
苏珂嘲笑了一声,“哼,没胆量也没担当的男人!”她现在想想,自己那段时间真像失了智一样,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男人了呢。
江文怡从练习题中挣扎出来,她抬头笑了笑,也用俄语说,“就后来廖杉拿出来的那些‘武器’,哪个男人不怕啊?程德霖后来和我说他当时看着也胆寒。”
她们叽里呱啦说说笑笑的声音,听在梁淑欣耳中只觉无比尖锐刺耳,她试图用被子紧紧捂住耳朵,可声音还是能钻进她的耳朵里。
梁淑欣忍耐着,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翻身坐起,朝着下面的三个女孩不耐烦的喊道,“你们能不能小声一点?而且都这么晚了,你们不睡觉,别人还要睡!”
三人一齐被她突然的爆发搞懵了,一时间她们都没再说话了,宿舍里一阵窒息的寂静。
梁淑欣吼完,又动作愤愤的躺下,扬起被子裹住自己。
廖杉不敢说话,只用眼神问江文怡和苏珂:咋回事啊?
江文怡也懵着,她见过苏珂像火山爆发般发火,也见过廖杉冷着一张能冻死人的脸发火,可从来没见过好脾气的梁淑欣生气发火。
苏珂耸耸肩,示意她们拿上笔记本,她们转移“战场”。
三人动作轻轻的拿着本子和笔,蹑手蹑脚的拉开寝室门,走出去后又慢慢的把门关上。
坐到亮堂的楼梯上,江文怡才开口说话,“淑欣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好?哦对了,她说她头疼,我们可能声音是太大了。”
廖杉也说,“或者是她每个月的小日子要来了?”女生大姨妈前总是会有些激素失调,易燃易爆炸。
苏珂挥了挥手,“别给她找借口了,都说咱宿舍我心气最高,其实梁淑欣也不比我差。”
“啊?”廖杉不太相信,“可是她平时挺照顾我的啊?”
“那还不是她觉得你年纪小又四体不勤,还有文怡,你在她心里估计就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苏珂又指了指自己,“我就是那个娇气不懂事的。”
望着茫然的两人,苏珂继续说,“你们没发现吗?梁淑欣一直把自己摆在咱宿舍大姐的位置,她才是最高高在上凝视着我们的人。”
所以整个宿舍里,苏珂和梁淑欣关系只能说是平平,只是被隐藏在一片祥和的集体活动下没被发现。
“能考上军校的女生有哪个是心气低的。难以置信?”苏珂突击检查,“难以置信用俄语怎么说?”
江文怡迟疑的说,“heвeportho?”
廖杉给出另一个答案,“Пpoгhatьmoпcac o6pывa.”
苏珂一愣,随即捧腹大笑,“对,都对。”
江文怡满头问号,“Пpoгhatьmoпcac o6pывa?拉布拉多狗跳悬崖?”廖杉这是说的什么啊?
苏珂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给她解释,“一句苏联俚语,也是常用在表示难以置信的场景里的。”
“还有很多有意思的,比如haocлnkenckatьcheгhaгoлoвy(乘驴找雪泥),这是用来形容一种无谓的行为……”
三个女孩在楼梯口又学了好一会儿俄语,直到熄灯,她们才摸黑回到寝室。
六月初,见江文怡从考场里出来,苏珂紧张的迎上去,“怎么样?”
江文怡神态平静,“还可以。”
虽然已经被老师们推选,但还是跟着考了俄语的廖杉在她后面走出来,“放心啦,不会给小苏老师丢脸的。”
苏珂松了口气,笑嗔了一句,“我的脸面我自己能挣,才不靠你们咧。”
两个星期后,俄语考试成绩和各专业择优选派留学的人员名单一起张贴到学校公告栏里。
看到名单里江文怡的名字,苏珂忍不住激动的拉着她跳起来,“太好了!你考上了!”
江文怡被苏珂拉着,情绪也不由得欢快起来,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重重的点了下头,“嗯!”
廖杉才刚下课,正想挤过人群去看公告栏,就被出来的两人一左一右拉起手来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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