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朝贺看似风光,可外命妇们半夜就要起来梳妆打扮,五鼓便要出门,一通折腾下来别提多受罪。
能进宫的外命妇有诰命在身,有交际的机会,这种场合对她们来说甘之如饴。可寇姑娘只是一个小姑娘,在母后已对她印象一般的情况下,进宫能有什么好处?
纯粹受罪罢了,万一惹了哪个不快,反是祸端。
太后睨一眼女儿:“哀家觉得合适,难道还有人会嚼舌?”
“女儿不是这个意思。”昭阳长公主忍耐垂眼。
兴元帝见母亲与妹妹之间气氛不佳,忙打圆场:“确实不算什么事,既然母后想见寇姑娘,明日一早打发人去少卿府说一声就是了。”
昭阳长公主横了兄长一眼,不好再说什么。
淑妃笑道:“妾也对寇姑娘有耳闻。听说寇姑娘从外祖家搬出去开书局,书局生意特别好,人们都夸寇姑娘是经商奇才呢。”
太后一听,眼中闪过嫌弃之色,澹澹道:“那哀家更好奇了。”
淑妃弯唇。
昭阳长公主眼神冷下来。
皇嫂能力出众,不逊男儿,不是什么低眉顺眼的性子。母后不喜皇嫂,连带不喜有本事的女孩子。淑妃这话听着在夸奖寇姑娘,实则是给寇姑娘挖坑。
寇姑娘什么时候得罪淑妃的?
莫非还是因为固昌伯世子被责罚,奈何不了她,迁怒到寇姑娘身上?
昭阳长公主思索着这些,决定明日好好护着寇姑娘。
少卿府这边,天还黑漆漆一片,老夫人就起来了。
整个少卿府,有资格入宫朝贺的只有老夫人与段少卿。
好在老夫人上了年纪,觉少了许多,虽然大半夜就折腾着梳妆,倒不觉太难受,只是有些迷湖。
这份迷湖,在接到前头的报信时,彻底清醒了。
宫中来人传话,让老夫人携寇姑娘一同进宫。
“快去晚晴居给表姑娘送信!”老夫人急忙吩咐。
这事太突然了,若因此耽搁了进宫时间,可了不得。
辛柚是被急促的唤声喊醒的。
“姑娘,快醒醒。”
辛柚睁开眼,立刻坐了起来:“怎么了?”
小莲也是懵的:“说是让您随老夫人一起进宫朝贺。”
辛柚眼里没了朦胧睡意,翻身下床:“取一套妃红的裙袄,一支镶红宝的金簪,其他首饰不必准备”
收拾的工夫,如意堂那边又来了人催,唯恐耽搁了出门。
辛柚打扮妥当,系上朱红团花的斗篷,去了如意堂。
老夫人刚刚收拾好,见辛柚进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松了口气:“还算妥当。怎么连个耳坠子都不戴?”
“戴多了,怕不合适。”
老夫人一想也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本就不必满头珠翠,有支金簪足够了。
“走吧。到了宫中,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
少卿府的大门打开,鞭炮噼里啪啦响着,带来新年的喜庆。
辛柚随老夫人上了轿子,鸣锣开道,往皇宫而去。
到达皇城时,天还是黑的,但宫城处处张灯结彩,车马不断,与白日没有什么区别。
文武百官在前殿朝贺,外命妇则去了后宫。
辛柚一路走,收获了无数惊讶的目光。
也不怪旁人震惊,在清一色穿着朝服的命妇中,一身常服的少女委实显眼了些。
这些夫人频频交换眼神,低声议论着一群诰命夫人中为何混进一个小姑娘。
这就是捐了五万两银的那位寇姑娘?
知道少女身份后,夫人们神色更复杂了。
虽然老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皇家不至于吧?
接下来按着仪程给太后拜了年,给淑妃拜了年,等到宴席开始,夫人们稍稍放松下来,借着歌舞乐声的遮掩能好好议论一下了。
“太仆寺少卿段家老夫人可在?”太后坐在最上头,眼睛往下扫。
举箸的夫人们手一顿,低语也停了。
一旁宫人忙道:“回禀太后,段家老夫人的坐席在大殿门口处。”
京中五品以上诰命有资格在元旦这日进宫朝贺,段少卿是四品官,老夫人便是四品恭人,没坐到大殿外头去已经不错了。
“请段家老夫人带她外孙女上前来。”太后道。
随着宫人传报,老夫人带着辛柚一步步从殿门处走向大殿的最里端,激动拜倒:“臣妇见过太后,祝太后百事如意。”
往年的正旦朝贺,太后也会与一些夫人叙话,但她这种快要坐到大殿外头去的别说有这种机会,能看清太后的脸就不错了。
今年是沾了外孙女的光?
“老夫人不必多礼。”太后对老夫人没什么兴趣,视线落在辛柚身上,“这就是寇姑娘吧?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第194章 恶意
摆满了席面的大殿中,这一刻针落可闻。有资格出席宴会的嫔妃,朝服赴宴的外命妇,穿着崭新红衣的宫人,都怀着或好奇、或审视的心思,看向低着头的少女。
极少数见过辛柚的也就罢了,这些绝大多数没见过的,都在想:寇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在京中做出这么多引人瞩目的事来。
这其中,首辅夫人朱老夫人睁大一双眼,瞧得最仔细。
自从朱老夫人怀疑孙儿可能喜欢寇姑娘,就打发人去查探。这一查可了不得,国子监那些学生居然坚信寇姑娘是神算,问就是不世出的那种,只有他们知道。
这姑娘不仅把钱不当钱,还装神弄鬼!
朱老夫人自持身份,不好去青松书局,今日正好有机会看一看。
万众瞩目中,辛柚抬起了头。
太后看清辛柚模样,眼里闪过诧异之色。
竟然真的和昭阳很像!
短暂的惊讶后,太后并没有因为眼前少女与女儿长得像生出爱屋及乌的情绪,反而因为昨日淑妃的话,很有些膈应。
又是开书局,又是捐款赴皇子主持的宴会,一个小姑娘这是想干什么?
若是放在乱世,是不是也要像那个女人一样不懂顺,不懂孝,只知搅风搅雨了?
在太后看来,这样的女子委实可恶。
“真是生了好模样。”太后笑笑,视线转向老夫人,“令外孙女多大了?”
老夫人忙道:“过了这个年,十七了。”
“十七岁,那也该谈婚论嫁了,不知有没有说人家?”
老夫人心里一沉,不敢扯谎:“还没有说亲。”
夫人们交换着眼神,心道莫非太后要给寇姑娘做媒?
太后给挑的亲事定然错不了,这位寇姑娘还真是青云直上啊。
“这样啊。”太后笑眯眯看着辛柚,“哀家瞧着这孩子就喜欢,既然尚未说亲,回头哀家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儿郎。老夫人觉得如何?”
老夫人还能说什么,只能谢恩:“多谢太后恩典。”
辛柚跟着拜倒。
“老夫人落座吧,等会儿菜该凉了。”
老夫人再次拜谢,带着辛柚向殿门口的坐席走去。
老夫人来的时候满心激动,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开满鲜花的春径上,往回走的时候脚步却越来越沉。
被太后点名召见的风光终是虚的,打乱了她对外孙女亲事的安排,才是结结实实的打击。
有太后这番话,她就不能做主青青的婚事了。
老夫人心里难受,却有不少命妇羡慕不已,特别是品级低的。
那些国公府、宰相府的姑娘就罢了,没有太后垂青也不愁嫁。她们这种四五品官员家的姑娘,往门当户对中找也就这样了,怎比得了太后做媒。
少卿府真是好运啊。
一片羡慕中,昭阳长公主默默留意太后,心渐渐沉了。
尽管和母亲合不来,可知母莫若女,母后对寇姑娘根本没好感。
母后说这番话是什么目的?给寇姑娘指一门糟糕的亲事?
不能。
母后在这种场合发了话,要是指的亲事不好,扫的是自己的面子。
那是想做什么呢——昭阳长公主握着酒杯的手一紧,想到了一种可能。
母后在这些外命妇面前说了这话,以后就没有府上去向寇姑娘提亲了,因为太后发话要给寇姑娘指婚。
可要是母后“忘了”呢?
少卿府老夫人平时没有见母后的机会,朝贺这种场合也不可能问出口,这么拖上三年五载甚至更久,别说没人敢问到母后面前来,真要有人问起,母后说一句年纪大了忘了,谁敢质疑?
而寇姑娘就被耽误了。
昭阳长公主想到这一层,心中恼火。
母后这样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姑娘,太过分了。
再想到当年母亲不顾她死活,执意要把她嫁给一个年纪不小的土财主,昭阳长公主自嘲勾了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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