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这边请!这条走廊后面就是贵宾休息室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在安静得过分的走廊里还是很显得十分聒噪,不少军雌被吵醒,抬头看向这边。
耶尔偶然一低头,对上一双困苦的眼睛,深邃又清透,沾染了血和尘土,隔着一米的距离和他沉默对望。
窗外模糊的白光晃眼,为这一片狼藉覆盖上朦胧的白纱,显得安静又肃穆。
他在这不同寻常的死寂中,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这感觉很……奇异,像是按部就班游离在外的npc,终于承认并稍微融入了这真实的世界。
能感知到原住民的悲伤与痛苦,真正地开始共情这纷杂而庞大的社会情感。
直到那个军雌低头闭上了眼睛,他还怔怔站在原地。
“医生!医生……!”
嘶哑急迫的叫喊猝然响起,下一秒,耶尔身侧的病房门被大力推开。
“医生呢?!阿尔文快撑不住了!信息素补给还没有到吗?”
双眼通红的军雌大步跨出,守在门边的几个士兵也倏地站了起来,听到里面痛苦的低吟声,神色都难看至极。
“都让开!不要堵着门!”
极速赶来的医生风一样卷进病房里,连门都没来得及关,就连接设备开始急救。
一开始推门出来的军雌神色发狠,声音却止不住发颤,“……没用的,这次再没有信息素补给,阿尔文撑不了几日。”
周围站着的铁血铮铮的军雌对视着红了眼眶,一句话也说不出。
市面上流通的信息素都是奢侈品,平时就已经供不应求,战时更是买不到几瓶。
医院的储量不多,在这几日的战事下已经消耗殆尽,主星的供给也根本指望不上。
医院的说辞他们已经听腻了,但事实就是这样,信息素没有就是没有,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友死在眼前。
急救也就是几分钟的事,耶尔抬眼去看时医生已经停了手,那个名叫阿尔文的军雌被脏污的蓝色帘子挡住,看不清具体身形和样貌。
只有一只手从病床上垂下来,骨节坚硬分明,手背上青筋蜿蜒,沾染了硝烟和血迹的脏污斑驳,在地上投下一抹浅灰的剪影。
伊莱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耶尔身后,也同样看着病房里面,神色却不再是装出来的浮夸笑意,眸底隐含悲伤。
他的声音很轻,“我们进去看看,好吗?”
耶尔眼睫一颤,将视线移到这个刚才还很不着调的雌虫身上,神色微微恍然,最终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见雄虫愿意进去,他连忙上前一步,拨开挤在病床前的军雌和医生,空出一个宽敞的位置来。
“闲杂虫等不要进……小院长,您怎么来了?”
医生脸上的暴躁转为惊讶,看了看雌虫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虫,还是退开一步。
只是不管怎样,这个名叫阿尔文的军雌注定撑不了多久了,信息素没办法凭空变出来。
而且也不仅仅是信息素的事,精神力暴动、根基受损、并发症……哪一样都是要命的。
别说只是院长的二雌子,就连院长亲自来都救不了。
他叹了口气,挫败地放下手里的急救器械,转向周围愤怒又悲痛的雌虫,“医院也没办法了……节哀。”
这两个字彻底将那些军雌点炸了,最开始冲出来叫医生的军雌倏地站起来,受伤的野兽般暴怒低吼。
“他还没死呢节什么哀?!治不了滚出去!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你谁啊在这看什么热闹?都他妈的滚出去!”
“你冷静一点!”
伊莱恩冷声道,伸手将耶尔护在身后,以防他被不知轻重的军雌误伤,同时余光频频看向雄虫神情,眉间暗含焦急。
“我冷静什么冷静?!合着死的不是你的战友是吧,这烂医院连几瓶信息素都搞不到,那些雄虫整天醉生梦死连这一点价值都提供不了!我看这个帝国早就烂掉根了……!”
旁边的战友七手八脚一起上都按不住他,场面一片混乱,拉扯间差点演变成大型互殴。
耶尔对那些争吵恍若未闻,手心抓住锈蚀的栏杆,掀开帘子的一角专注地看着病床上的军雌。
那是一个剃着板寸、容貌坚毅的军雌,他身量高大而强壮,却只能勉强挤在窄小的床上。
赤裸的上半身横贯着无数深可见骨的伤口,无端让他想起绞入螺旋桨被惨烈切割血肉的鲸鱼。
刚捡到西泽的时候,他身上私刑的伤口极为新鲜。
但越是治疗,被覆盖其下在战争中受的伤便逐渐显露出来,更严重、更深也更多,累累地堆叠起来,几乎触目惊心。
耶尔回过神,突然蹙了蹙眉,微弯下腰嗅闻了一下——
这个军雌身上散发出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味道,根据刚才医生说的话,这个军雌正处于发情期失控后强行压制的虚弱期。
病床周围也飘荡着狂躁却虚弱的精神力,显然已经步入了暴动后期。
“闭嘴!”
伊莱恩终于忍不住爆发,一声怒吼将病房内的军雌都震住。
他瞪着那个神色愤怒又悲痛的军雌,低声警告道,“再吵吵阿尔文就真的没救了!”
他余光扫了一眼病床边上的耶尔。
这句话和暗示动作的另一层意思如此明显。